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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下午两点。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平稳地驶离龙腾娱乐总部。

  车内,陆远坐在后排,闭目养神。他身旁,是同样沉默的刘泽言。

  刘泽言穿着一身简洁合体的休闲西装,是张小伟特意为他准备的。没有过多的修饰,却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清俊挺拔的身形和略带忧郁的气质。经过张松年一上午的调整,他此刻的状态看起来沉静了许多,但紧握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陆远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或者鼓励都显得多余。刘泽言需要自己去面对这场至关重要的“考试”。

  车厢内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车辆准时抵达王敬国导演工作室所在的一处闹中取静的四合院外。

  陆远率先下车,为刘泽言拉开车门。

  “调整呼吸,记住张老师跟你说的。”陆远只淡淡说了一句。

  刘泽言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王敬国的工作室,和他的人一样,低调而富有内涵。没有奢华的装潢,只有满墙的书籍、各种电影奖杯和一些散落的拍摄器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陈年普洱的茶香。

  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助理将他们引至一间采光极好的茶室。

  王敬国正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一杯茶,慢慢品着。他穿着朴素的中山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虽然年过花甲,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王导。”陆远微微颔首。

  “陆总,坐。”王敬国放下茶杯,目光在陆远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向了他身后的刘泽言。

  那一刻,刘泽言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王敬国的目光并不凌厉,甚至可以说是平和,但就是这平和的注视,让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

  “你就是刘泽言?”王敬国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王导您好,我是刘泽言。”刘泽言微微躬身,声音努力保持平稳。

  王敬国没有让他坐下的意思,只是那么看着他,足足有半分多钟。

  这半分多钟,对刘泽言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的声音。

  陆远站在一旁,并未出声干涉。他知道,这是王敬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相看”演员。

  终于,王敬国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陆总,你很看好他。”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我认为,他有成为清衍上仙的潜力。”陆远回答得也很直接。

  王敬国将茶杯轻轻磕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潜力这种东西,太虚了。”王敬国看向刘泽言,“你那三个特训片段,我看过了。张松年确实有两下子,把你**得有模有样。”

  他话锋一转:“不过,视频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要看活的东西。”

  刘泽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敬国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茶室中央空旷的位置:“就那段,你特训视频里的第三个片段,清衍上仙因为某种原因,情绪彻底失控,压抑到极致后的爆发。我不需要你声嘶力竭,不需要你捶胸顿足,我要看的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濒临崩溃又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和痛苦。”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用台词,就用你的身体和你的状态告诉我,那一刻,清衍上仙心里在想什么,他想做什么。”

  陆远心中也是微微一紧。王敬国选的这一段,难度极高。这是最考验演员内心力量和瞬间爆发力的片段。

  刘泽言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张松年老师的话,陆总的期待,还有他自己这几天所承受的一切,如同潮水般在他脑海中翻涌。

  清衍上仙……失控……毁灭……痛苦……

  他猛地睁开双眼。

  那一瞬间,整个茶室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他没有立刻做出任何夸张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但他的身体开始极轻微地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巨大的、即将喷薄而出的力量在体内奔涌冲撞。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

  王敬国和陆远的目光都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突然,刘泽言的身体猛地一弓,像是一只受了重伤的孤狼,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撕裂出来的低吼。虽然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

  紧接着,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像是燃着两团幽暗的火焰,充满了血丝。没有泪水,却比泪水更能传递出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和疯狂。他的身体依旧在颤抖,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

  他伸出手,五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指节根根泛白,青筋暴起。他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又像是在抗拒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张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没有一句台词,但那种毁灭一切的欲望,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疯狂,却通过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呼吸的节奏,清晰无比地传递了出来。

  王敬国放在膝上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握紧。

  陆远的心也提到了最高点。他看到刘泽言的额角,有汗珠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足足一分钟,刘泽言都维持着这种极致的情绪状态。

  然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身体骤然一松,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已经浸湿了他后背的衣衫。

  茶室内一片寂静。

  只有刘泽言粗重的喘息声。

  王敬国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刘泽言,目光深沉。

  陆远也没有开口,静静等待着宣判。

  不知过了多久,王敬国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陆总。”

  “王导。”

  王敬国将目光从刘泽言身上移开,转向陆远,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块璞玉,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