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菲雅连早饭都没吃,就跑去供销社那里取巴豆粉。

  可宋丽丽却一把拉住她,笑得比以往都要亲切。

  “周妹子,你能让你表姨再送一批纱巾过来吗?我按三块钱一条给你。”

  看着周菲雅诧异的目光,她解释道:

  “我有个亲戚是京市舞蹈学校的老师,他们中秋表演节目需要很多漂亮的纱巾。”

  周菲雅笑了一下,“那行,等我休假的时候给表姨打个电话问问。”

  她没信宋丽丽的托词,猜到她是想倒卖纱巾。

  此时的周菲雅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多进点纱巾反正这东西轻柔,又不占地方。

  三块钱一条,虽然比她在县里卖的便宜了近一半,但也还是有的赚。

  这时,周菲雅突然升起了想要再跑趟羊城的欲望。

  在毛巾厂守着一个月十几块的工资,还有个动手动脚的猪八戒,哪有倒货发财香?

  “那行,我就等着周妹子的好消息了。来,这些是捎给你的东西。”

  宋丽丽从柜台下面提起个盖着块布的篮子,“这些都是自己家里种的菜,你快拿回去吃。”

  周菲雅就着她掀起的一角,看到里面装满了黄瓜和柿子,还有两个香瓜。

  旁边的角落里放着一个拳头大的油纸包。

  她不客气的,接过篮子道了声谢,就急急忙忙赶回毛巾厂去上班了。

  朱厂长是在第二天中午回来的,和要去食堂的周菲雅走了个对头碰。

  “呦,小周去吃饭啊?”朱厂长先开口笑道。

  周菲雅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干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将目光落在他旁边的女人身上。

  那是一个成熟的女人,脸上擦着粉抹着口红,短袖衬衫裁剪着腰线,颇有几分深姿色。

  那女人戒备地打量周菲雅,最后在她的**看了看,然后把脑袋转向一旁,轻哼了一声。

  朱厂长正觉得拦住了周菲雅没有话说,见状连忙介绍,“小周,这是厂里的会计,姓肖。”

  肖会计却连个眼神都没奉送。只扯着朱厂长的手往办公室去:

  “快走吧,这回的出差单子还得你给我签字呢。”

  看着两人拉着手离开的样子,周菲雅想起那些工人大婶说的肖寡妇,只怕就是她了。

  接下来的几天,周菲雅苦想着再次去羊城的方法。

  现在她已经是有单位的人了,再通过王红梅开介绍信好像不太稳妥。

  可要是在单位开介绍信的话,她一个临时工,又说不通。

  周菲雅正在焦灼时,事情迎来了转机。

  原来朱厂长托关系从邻县的皮鞋厂弄来一批毛毯的订单出了岔子。

  他们是打算作为员工中秋福利发下去的,图个喜庆,定的是大红色。

  但染色是却没有调制好,出来的成品成了深棕色,看着就像积压了很久的瑕疵品。

  偏偏工人操作时,还是把所有的原色毯一起扔进了染色池。

  结果这一批的毛毯出来后,所有人全都傻了眼。

  女张飞更是火冒三丈,把负责染色的赵婶骂了个狗血喷头,扬言要开除他。

  赵婶又急又怕,跪下来抱着朱厂长的大腿求饶。

  朱厂长脸色铁青,厚重的镜片都挡不住他眼中迸发出的怒气。

  “我饶了你,谁饶我?眼看不到一个月就要交货了,现在重织原色毯根本就来不及。”

  “你知道这批货得赔多少钱?”

  越说越气,他用力一挣,把腿从赵婶的手臂中抽了出来,还顺势踢了她一脚。

  赵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尤其是听到肖会计算账,损失和他疯狂时,她更是崩溃至极,恨不得一头撞死过去。

  朱厂长再是怜香惜玉的人,此时也为巨大的财务损失而头痛。

  何况赵婶年龄大长得差,他也怜惜不起来。

  二百条的毛毯量不算多,还不足以让毛巾厂伤筋动骨,但是这个订单是他走关系得来的。

  要是出了差错,他可就得罪了两个人!

  如果人家要是嘴一歪歪,那只怕以后来找他下订单的人都会少很多。

  到时毛巾厂赚不来钱,他这厂长也就当到头了。

  朱厂长不敢去求订货方延迟交货,只能四处找兄弟单位,看能不能先匀一批过来。

  可是,这又不是小件毛巾,哪个单位能有几百条毛毯存货?

  而且临近中秋,别的单位也有自己的生产任务,不可能帮他生产。

  朱厂长跑了两天的关系,也没搞定这批毛毯,嘴里起了两个火炮。

  这天上午他刚到办公室,门就被敲响了。

  “朱厂长,我能找您说点儿事吗?”

  周菲雅穿着白底黄花的短袖衬衫,配丸子头,年轻又俏皮。

  但是朱厂长现在一个头两个大,看见美女也起不了逗弄的兴趣。

  皱着眉问:“你有什么事?”

  他的态度不好,周菲雅反倒笑了笑。她走进来,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一次厂长办公室的门窗大开,离老远就能看清楚屋子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朱厂长挑了挑眉,难道这女人想找自己换好处?可他自己现在实在没什么性致。

  “有事的话等以后我们喝点酒,慢慢说,现在我要忙着厂子里的事,你先回去上工吧。”

  周飞雅在心里撇了撇嘴,还跟你喝酒,做梦呢吧?

  但她的脸上却笑得很礼貌,“我说的也是厂子里的事。”

  “您不是很着急这批毛毯的事情吗?怎么不想着去羊城看一下?”

  朱厂长一愣,反问,“羊城?”

  周菲雅点了点头:

  “对呀,我上阶段去羊城的时候,看到批发市场里有卖卖毛巾的,应该也会有毛毯的吧。”

  朱厂长上下打量她,有几分不相信,“你竟去过羊城?”

  神情中带了几分惊讶和鄙夷,觉得她在吹牛。

  周菲雅淡定点头,“对呀,介绍信还是王红梅给我开的呢!”

  一提王红梅,朱厂长到是信了几分,又奇怪地问:“那你还回来到我这小厂子做什么?”

  到不是他看不起自己的毛巾厂,而是他有自知之明。

  莫说和发展速度极快的羊城比,就连京市的毛巾厂也比不过的。

  周菲雅把颊边的碎发夹到耳后,有些不好意地道:“哦,表姨给我介绍的对象没成。”

  朱厂长恍然,上下打量对面的女人一番,心中有些痒:

  “你是个好女人,别人没相中你是他眼瞎,放心,你总会遇上好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