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从来不怕舆论

  她不用查也知道是谁。

  M.G,墨景言。

  他终于不藏了。

  她知道他憋到了极致,知道他已经看着她在风暴里站太久,看她没有崩,没有错,没有退,却依旧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站着,那种稳定足以逼疯一个习惯于操控的人。

  而现在,他开始不耐了。

  开始乱了。

  她放下手里的信纸,坐回办公椅,翻开电脑,将所有他近期制造的舆论材料一条条归档,每一份都标上来源、传播路径、发布时间、IP节点、初始话术关键词。

  这是证据。

  也是战术地图。

  她从来不怕舆论。

  她怕的是自己有一天会开始犹豫。

  会因为连番攻击而退缩。

  会因为越来越多的背后中伤而试图“换种方式妥协”。

  可她还没退。

  她还站在这。

  她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次次告诉她:

  “你不能怕!”

  “你已经撑到这一步了!”

  “如果你现在退了,他们就会赢!”

  ……

  律所的会议室里,小陈带着几个年轻律师正在处理与她有关的一起新案子。

  又是一场牵连甚广的群体性劳动合同纠纷。

  她没有出面,只让他们去准备初步资料。

  “但我们接这个案子,恐怕又会有人说我们借‘弱者’立名!”小陈皱眉说:“这些声音越来越阴毒!”

  “那就更要接!”林语宁语气冷静:“越是没人愿意管的,我越不能躲!”

  “他们不是在骂我!”

  “他们是在警告我—你最好识趣一点!”

  “但我不会!”

  “他们越是不想让我沾,我越要碰!”

  “因为如果连我都不做,那这些人就彻底没得救!”

  小陈点点头,没再说话。

  这些年,他们跟着林语宁打了太多硬仗,赢过,也险些输。

  可她始终没变。

  不退让,不走捷径,不畏恶意。

  ……

  下午两点,她出现在江城市中级法院门口。

  一场迟到一年半的开庭,终于重启。

  原告是一位失明老人,为了追讨自己唯一的一套房产,被女儿女婿赶出家门,住在养老院。

  那套房是他出钱买的,却因为老年痴呆早期,签了“赠与协议”。

  他后悔了,起诉,开庭。

  一年半,这个案子来来回回换了四个律师,没人愿意一直打。

  因为“亲情案件”往往最容易被媒体断章取义、被当事人反咬。

  对律师而言,这是“高风险、低回报”的活。

  林语宁接下这个案子,没有太多人知道。

  她没宣传,也没告诉公众她做了什么。

  但这场开庭,她来得异常准时,穿着一身藏蓝色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乱,整个人干净得像锋利的冰。

  法庭上,老人的女儿哭得撕心裂肺,说父亲偏心、说自己照顾了多少年、说母亲过世后自己如何如何辛苦。

  林语宁没有被情绪带动。

  她站起身,拿出一张房产转账记录,一张病历表,一段音频。

  音频里,是老人年初在医院时录下的一段话:

  “我不是不爱她,我是怕我死了之后,她会让我的骨灰都找不到地方放!”

  “我把房子要回来,只是想走之前还有个地方能看见自己活过!”

  她说完,整场法庭静得可怕。

  连书记员打字都停了几秒。

  对方律师沉默,再也没有追问。

  她坐下,轻轻闭了闭眼。

  她不是来当道德评判者的。

  她只是替那个老人说一句:

  “他不想死在一个没有尊严的遗产分割协议里!”

  ……

  庭审结束后,外面下起了小雨。

  她站在法院门口,撑着伞,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对面街角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墨景言的车。

  她站定。

  车窗降下,他就坐在驾驶座上,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眼神却透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疲惫和阴鸷。

  她没有走过去。

  他也没有下车。

  两人就隔着一条斑马线,雨水一滴滴落下,湿了她伞边的风衣。

  墨景言终于开口,隔着车窗、雨帘,大声对她喊了一句:

  “你真的一点都不打算回来?”

  林语宁没回答。

  他咬着牙,继续喊:“林语宁,你以为你现在站得多高?你以为没人能动你了?!”

  她看着他,平静而清醒。

  “不是没人能动我!”

  “是你动我一次,我就让你损一次!”

  “你动我十次,我就让你在公众面前彻底失去信用!”

  她语气不重,但句句如雷。

  “你可以试!”

  “试到你最后只剩一个人坐在阴影里,看着我站在光底!”

  墨景言脸色涨红,手握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他不明白她到底在什么时候彻底变了。

  他记得她曾经也会低头、也会红眼、也会犹豫。

  可现在,她就站在那,像一把再也合不上的刀。

  他恨她。

  恨她走出来了。

  恨她不是靠着回头找他赢得尊重。

  恨她连“我后悔”都不屑听。

  林语宁收伞,转身离开。

  她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知道,她不能再回头。

  哪怕只是一秒,也不能。

  因为她现在站着的位置,是她用每一个夜晚、每一场孤独、每一次撑过来换的。

  她不欠他解释,也不欠这个世界温柔。

  她只欠自己一个交代。

  她要告诉自己:

  “你能活成这样,是因为你再也没有低过头!”

  雨越下越大,打在林语宁的伞面上,发出密集而有节奏的“哒哒”声,像是某种无形的敲击,敲在骨头上,敲在心口。

  她走出法院的台阶,脚步一如既往稳。

  背后那个坐在车里的人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下车。

  她没有回头。

  没有一丝迟疑。

  她知道,墨景言现在不是在“争取”,他是在“试探”。

  他赌她心软。

  赌她还有一分留恋。

  可他赌错了。

  她不是不痛。

  是痛过之后,学会了清醒。

  是被他亲手推入泥里后,再也不愿自己站回那条旧路。

  她撑着伞,走到街角,打了辆车。

  上车前她回头望了一眼那辆黑色轿车,雨水模糊了视线,但她清楚看到,墨景言终究没有离开。

  他在原地僵坐着。

  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

  那一刻,林语宁忽然不觉得愤怒了。

  她只觉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