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庭前交锋

  “顾小子刚刚来过,还给我带了点杂志和小音响,真是个细心的孩子。”

  “语宁啊……”

  父亲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迟疑。

  林语宁知道他要说什么。

  这些天,父亲虽不问太多,但他不是看不出什么的。

  他知道墨景言已经彻底不再出现,也知道她身边换了人。

  “爸。”

  她轻声开口,坐在床边椅子上,抬头看着父亲。

  “有些人啊,不能留,不是因为我们不爱了,是因为我们终于学会了不再委屈自己。”

  林父怔了怔,眼神闪了闪,片刻后,缓缓叹息。

  “你能想明白,爸就放心了。”

  “你小时候就这样,明明摔得满腿是伤,也硬是不喊疼。”

  “你娘在的时候总说你太懂事,其实就是太压抑了。”

  “爸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别再把自己逼成那样。”

  林语宁眼眶轻轻一热,笑着摇头。

  “不会了。”

  “这次,我只为我自己活。”

  林父听完,靠在枕头上,笑了笑,没有再多问。

  他年纪大了,懂得什么叫得与失。

  只要女儿平安喜乐,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

  两天后,林语宁从医院回到陶珊家。

  她没有直接休息,而是坐回书桌前,开始起草那份她酝酿了太久的文件。

  离婚诉状。

  她将纸张一页页展开,落笔的手稳而轻,条理清晰,措辞准确。

  “原告林语宁,与被告墨景言,自婚后双方感情逐渐转淡……”

  “被告在婚内多次**,并与第三者存在不正当关系,严重伤害原告感情……”

  “婚姻基础已彻底破裂,无和好可能,原告请求法院依法判决离婚……”

  每一个字,都是她一刀一刀从心口割下来的血。

  每一段叙述,都是她这些年一次次噤声与隐忍的注脚。

  陶珊站在她身后,看着那纸上的内容,心里像被人紧紧捏住。

  “语宁。”

  林语宁没有抬头,仍旧在认真写着。

  “嗯?”

  “你……真的准备好了?”

  她手指一顿,然后淡淡道。

  “我不是准备好了。”

  “我是,等不了了。”

  “这婚姻,是我用三年青春换来的牢笼。”

  “我亲手把锁扣上,现在也该由我,亲手打开。”

  陶珊眼眶发酸,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一切语言都是多余。

  她知道林语宁这一刀下去,会有多痛。

  可她更知道,如果她不下刀,可能一辈子都只能低头活着。

  那晚,林语宁将整份诉状打印好,封进信封。

  她没有交给任何律师,也没有交给法院速递员。

  她决定,亲自送。

  她要站在墨景言面前,亲手把那份文件交给他。

  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从他身边脱离的。

  ……

  三天后,林语宁出现在墨景言的公寓门口。

  这栋公寓她曾无数次来过,曾经无数次在这扇门前站着、犹豫、期盼,甚至哭泣。

  可现在,她手里握着文件袋,神情平静如水。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墨景言怔住了。

  他眼里是难掩的疲惫,胡茬没刮,黑眼圈清晰,仿佛这几天过得极度糟糕。

  “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他开口,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和嘲弄。

  “来道歉?”

  林语宁抬头看他,眼神清冷得近乎刺骨。

  “不是。”

  她从包里抽出那封文件,缓缓递过去。

  “来请你,签字。”

  墨景言的脸色瞬间僵住。

  他以为她最多是赌气、发泄,是为了出口气才搅乱他的人设,让他陷入泥潭。

  可他没想过,她是真的想离。

  她居然,真的想彻底断开。

  他没接文件,只是盯着她,像盯着一块突变的碎石。

  “你就这么想离?”

  “林语宁,你疯了吗?”

  “你以为你现在能站出来,是靠谁?”

  “如果不是我,你还在当一个小律师。”

  “你凭什么现在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来跟我谈离婚?”

  “你不过是……用完就丢的旧电池。”

  林语宁眼神没变,只是轻轻将文件放在门边的鞋柜上。

  “你错了。”

  “不是我用完就丢。”

  “是你错以为我会永远待机等你。”

  “而现在,我已经彻底拔掉了电源。”

  “这段婚姻,该终止了。”

  “你签也好,不签也罢。”

  “法院见。”

  她转身离开。

  脚步极稳,没有半点犹豫。

  身后的墨景言站在门口,像一尊石雕,脸色苍白,唇角微颤,眼神里写满了破碎。

  他没追出去。

  因为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真的,不属于他了。

  林语宁从墨景言家离开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城市的霓虹一盏一盏亮起来,她走在人行道上,脚步不快,像是刚刚卸下一副沉重的盔甲,不是解脱,而是脱力。

  晚风扑面,带着深秋的凉意,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指尖却微微发抖。

  那份离婚协议,她本来以为递出去的时候会痛、会愤怒、会翻涌无数情绪,可真正放下的那一刻,她只是觉得安静。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

  甚至连愤怒都懒得拥有。

  她不是不记得曾经爱得有多深,只是所有爱恨都早被一次次的背叛、羞辱、压迫耗尽了。

  如今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知道墨景言不会就这么签字。

  他骄傲、自负、自恋,自以为操控着一切,不可能容忍自己被动退出,更不可能甘愿接受“被离婚”这件事。

  但她也不再怕了。

  她有自己的证据,有他**的照片,有他曾对她的暴力证据,有许可馨录下的种种挑衅言语,有自己被殴打入院的病例。

  她曾一无所有。

  但现在她有能力、有手段、有身份、有尊严。

  她可以为自己打这场官司。

  而且必须是她自己亲自来。

  她要让那个男人知道,不是所有女人,都会在爱情里失去骨头,失去自我。

  她林语宁,不会再是任何人的附属。

  她回到陶珊家时,屋里很静。

  陶珊听到门响,从卧室探出头来。

  “怎么样?他签了?”

  林语宁换了鞋,摇了摇头。

  “没签。”

  “发疯了吗?”

  “比我想的还疯。”

  她语气很淡,眼神却有些空。

  “说我吃里扒外,说我忘恩负义,说我不过是借他飞升的野鸡。”

  陶珊听得脸都绿了。

  “靠,他真是个……”

  “没关系。”

  林语宁打断她。

  “他不签,法院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