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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娇擦干手,小心地接过信封,想起丈夫无数个深夜苦读的背影,眼眶一红,声音哽咽:“太好了……这下,咱家能换个新煤炉,你的那双劳保鞋也该换了。”

  李大力一把将妻子紧紧搂进怀里。

  片刻后,他松开妻子跑出院子:“我去找二十一叔和大伟他们!这么大的喜事,得让他们也知道!”

  等李复兴被叫来,院中的八仙桌上已摆好了酒菜。

  李大伟正帮忙摆着碗筷,他一边给李大力夹了块酱肉,一边问:“快说说,你师傅怎么突然就给你推荐信了?”

  李大力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满足地哈了口气:“还能为啥?就看我天天围着那堆铁疙瘩转,肯下功夫呗!”

  李复兴高举酒碗:“大力,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熬出头了!”

  李大力赶忙说:“都靠二十一叔您铺路,不然我哪有这么好的师父。”

  李大伟也举起搪瓷缸子碰了一下。

  李复兴听完,大手一挥:“今晚吃火锅!”

  说罢,他冲出院门,骑上摩托车猛按喇叭往家赶,惹得街坊们直撇嘴。

  回到家,李复兴迅速搜罗起来,酸萝卜、**、腊肉和冻牛羊肉,全被他扫进菜篮子。

  他又从床底拖出牛油火锅底料,便急匆匆地出门,还带倒了煤球炉子。

  院子里,李大力点着了蜂窝煤,火苗**锅底。

  陈娇在井边洗菜,特意多加了两把金贵的菠菜。

  李大伟则在墙角“哐哐”地用板斧砸着一副羊蝎子,骨头渣子溅得到处都是。

  “开饭喽!”

  李复兴一声大喊,把竹篮往桌上重重一放,腊肉和香料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他又摸出一瓶二锅头:“有肉就得有酒!”

  大伙儿笑着围上来,碗瓶叮当乱响。

  蜂窝煤烧得紫铜锅通红。

  牛油底料滑入锅中,“刺啦”一声,花椒、干辣椒和各种香料的香气瞬间炸开。

  李大伟吼着“都闪开!”,端着滚烫的羊骨汤“哗”地冲进锅里,红油四溅。

  “先涮肉!”

  李复兴第一个动筷,涮了几片腊肉,顾不上烫就塞进嘴里,辣得嘶嘶抽气,含混地喊媳妇:“快尝尝!味儿正!”

  陈娇捞起一块鸭血,滚烫的鲜汁在口中爆开,烫得她直哈气,却又急着去捞第二块。

  李大力的碗里很快堆成了小山。

  他先吃吸满汤汁的豆皮,又“哧溜”一口吸进滑溜的宽粉,辣得额头冒汗。

  接着,他又夹起鹌鹑蛋,半凝固的蛋黄裹着汤汁入口,滋味十足。

  “光吃肉怎么行,吃点青菜!”

  陈娇给李大力夹了把菠菜。

  李大伟灌了口白酒,辣得直拍大腿,又往锅里撒了把香菜窜味儿。

  火锅的雾气里,院子里满是吃喝的声响。

  李复兴忙着夹菜和吃毛肚;李大力的嘴唇通红,筷子仍未停下;陈娇则笑着给大家添酒,自己也抿了一口,被辣得直吐舌头。

  月光洒在红亮的汤面上,照着每个人脸上朴实的快乐。

  生活的疲惫仿佛都融化在了这口滚烫的火锅里。

  酒足饭饱,众人歇了会儿,又默契地起身收拾,很快就把院子恢复了原样。

  次日清晨,李大力被扫院子的声音吵醒。

  他穿上发硬的工装,习惯性地摸了摸裤兜里卷了角的《机械维修手册》。

  厨房里,陈娇已煮好卧着荷包蛋的面条,正冒着热气。

  清晨,李大力紧攥着被汗浸软的准考证站在考场外,工厂的金属厂徽在日光下分外刺眼。

  队伍里一片寂静,李大力看到几个工友,想打招呼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

  保安审视证件时,他脑中闪过李大伟被提拔的画面,心里更是紧张。

  铁门推开,油墨味扑面而来。

  李大力在窗边的位置坐下,阳光在试卷的“卡车故障排查”字样上投下光斑。

  听着监考员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把指甲掐进肉里,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能辜负熬过的那些夜晚。

  看到第一题“齿轮箱异响的成因分析”,他愣住了——这正是师傅强调过的案例。

  瞬间,他僵硬的手腕恢复了知觉,背诵的东西清晰地浮现在脑中。

  实操环节,车间里引擎轰鸣,熟悉的机油味却让他安定下来,这和他的日常工作无异。

  他熟练地戴上手套,扳手拧动螺母的声音清脆悦耳。

  当发现故障源于一枚缺失的轴承滚珠时,他紧绷的嘴角终于上扬。

  他瞥见旁边的人手忙脚乱,自己则不慌不忙地填写报告。

  铃声响起,李大力后背湿透地走出车间。

  刺眼的阳光下,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被体温焐热的推荐信。

  众人在大厅里等待成绩。

  白炽灯下,铁皮长椅被烤得滚烫,李大力坐立不安,裤腿上满是汗渍。

  他紧张地听着广播里的名字,无意识地抠着手上的旧茧。

  几批名单念过,依然没有他。

  周围的人一个个离开,李大力感到喉咙发干,太阳穴开始抽痛。

  “李大力!”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猛地站起,膝盖撞在铁椅上,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准考证从口袋滑落。

  “再不来就作废了!”

  考官不耐烦地敲着桌子。

  李大力扑到桌前,用颤抖的手签下名字,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泣。

  接过烫金的合格证书时,他的指尖仍在颤抖。

  证书照片上严肃的自己,与此刻想哭又想笑的他形成对比。

  他一次通过了!

  巨大的狂喜涌来,他却死死咬住嘴唇,生怕这是个随时会醒的梦。

  李大力手心冒汗,攥着温热的驾驶证。

  他骑着自行车,兜里的合格证拍打着大腿,心里想着系着蓝布围裙的陈娇。

  他推开院门,一股酱香味扑鼻而来。

  “阿娇!”

  陈娇从厨房探出身,看到丈夫兴奋的笑脸,愣住了。

  “拿到了!我真的拿到了!”

  李大力把红本本拍在桌上,夕阳照着烫金的厂徽,有些晃眼。

  陈娇快步走来,手微微发抖地抚过驾驶证上的“李大力”三个字,先是捂嘴笑,接着就带了哭腔:“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