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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已深,工人们各自揣着那份沉甸甸的年货,也揣着对家人的爱,匆匆消失在风雪里。

  道路湿滑,寒风刺骨,却挡不住他们归心似箭,脸上洋溢的笑容驱散了冬夜的严寒。

  食堂里,风雪顺着门缝往里灌,但忙碌的景象却热火朝天。

  赵主任的鞋子早就湿透了,却还在场内来回奔走协调。

  后勤人员的手套磨破了洞,索性赤着手继续干。

  连文书小姑娘也捋起袖子,帮着捆扎鸡肉。

  整整三个小时,所有的鸡才分发完毕。

  众人长舒一口气,感觉比平日里干一整天的活还要累。

  赵主任没忘了这些辛苦的后勤工人,特地让食堂给他们留了份。

  当他们领到属于自己的那份肥鸡时,连声道谢后也高兴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李复兴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把鞋帮上积的雪抖落。

  眼看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他也准备发动摩托车早点回去。

  他刚戴上头盔,身后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复兴。”

  是赵主任,他裹着一件厚实的军大衣追了上来。

  “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李复兴点点头,“什么事啊,赵主任。”

  李复兴放下头盔,跟在赵主任身后走向办公楼。

  办公室里,赵主任示意了一下:“复兴,坐。”

  他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自己却没坐,而是背着手,开始在不大的空间里来回踱步。

  李复兴看着赵主任那副有话难言的样子,就知道这事不简单。

  他索性主动道:“赵主任,有话你直说。你这么走来走去,我心里反而没谱了。”

  赵主任的踱步戛然而止,他划着火柴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复兴啊,工友们的年货都发下去了,可……厂里领导的,还一点影子都没有。你看,你有没有什么门路?”

  李复兴琢磨了一下,问道:“赵主任,您的意思是?”

  赵主任顿了一下,一咬牙说:“复兴,你…能不能弄点猪肉?再来些……新鲜的水果?”

  李复兴的脑子飞速转动,估算着外面的行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主任脸色越来越紧张。

  “赵主任,现在的风声可紧……”

  李复兴终于开了口,却没有直接答应,“你大概要个什么数呢?”

  赵主任夹着烟的手剧烈地一颤。

  “水果方面,有什么讲究吗?”李复兴的追问,把赵主任已经涌到嘴边的“那算了”三个字又给堵了回去。

  “哎哟我的复兴同志,这时候哪还敢有讲究,是果子就行!”

  赵主任眼里迸出光来,“猪肉……三百斤,你看行不行?”

  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等着李复兴的答复。

  他也知道三百斤的分量有多重,可厂里上上下下几十号干部,一人三斤都只是个起步。

  李复兴的沉默让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赵主任刚想改口说算了,就听李复兴一声轻叹:“赵主任,您要的这个数……”

  “要是三百斤实在为难,两百斤也成!”

  赵主任猛地一拍桌子,抢过话头,“但不能再少了!”

  他的视线牢牢锁在李复兴的嘴唇上,生怕再蹦出个不字。

  “我本想说,三百斤倒也不是不行。”

  李复兴忽然笑了,“既然赵主任您觉得两百斤就够用了,那就按两百斤办吧。”

  赵主任一下子懵了。

  反应过来后,他几步冲到李复兴面前,急得脸都红了:“复兴,你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就按三百斤算,刚才那个两百斤,是你听岔了!”

  李复兴望着对方那张憋红的脸,轻笑了一声:“赵主任,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啊……”

  “能收回!必须收回!”

  赵主任的声音里满是焦灼,“三百斤分下去才像样,两百斤……”

  他猛地凑近,压着嗓子说,“回头分的你多我少,那不是要捅娄子吗!”

  “行,就这么定了。”李复兴笑着摆了摆手,算是认输,“三百斤,外加水果,我给您办得妥妥的。”

  两人凑在桌前合计了一下,把所有细节都敲定后,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

  一开门,就看到外面的大雪。

  赵主任往李复兴手里塞了包烟:“这事儿要是成了,我请你上馆子搓一顿!”

  李复兴没推辞,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雪里,转身走向了车棚。

  摩托车的轰鸣声划破了寂静,李复兴骑着车驶回了四合院。

  刚拐进胡同,他就看到自家门口杵着两个雪人似的影子。

  顾成才正来回跺着脚,庆元则蹲在墙角,拿根枯树枝无聊地在雪地上划拉。

  “你们俩这是打算当门神?”李复兴停好车问。

  庆元听到声音,激动地一跃而起,脚下打滑差点摔倒:“复兴!总算盼到你了!”

  他三两步跑过来,“我跟成才都快冻成冰棍了,等了你快俩小时!”

  顾成才也搓着手凑上来,哈出的白气一团团的:“厂里什么事这么忙?”

  “甭提了,为了大伙儿过年那几只鸡,差点回不来。”

  李复兴掏钥匙开门,瞥见庆元那望眼欲穿的样儿,乐了,“说吧,是不是馋虫上脑了?”

  “知我者,复兴也!”庆元嘿嘿一笑,顺手把他推进屋,“再不开伙,我晚上做梦都得是满汉全席。”

  屋里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李复兴“刺啦”一声划着火柴,微弱的光亮中,只见炉子早就熄了,水壶里的水都结成了厚厚的冰坨。

  “我这就去拿煤!”庆元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跑。

  顾成才则麻利地蹲下身,开始清理炉膛里的灰烬。

  不一会儿,庆元抱着一堆煤块跑了回来,手脚飞快地塞进炉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