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看清自己。”

  那道声音缓缓出声,“你只是被虚构出来的。”

  白笙感觉眼睛好像是适应了一点的光亮。

  隐隐约约,她看到前面团着一团雾。

  光亮也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她不由抬步走了过去。

  越是靠近,前面的东西也就越是清楚了些。

  接着,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牢。

  牢里裹着一团的黑雾。

  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身影。

  锁链的声音在这时清晰传来。

  白笙微敛了眼眸,视线盯着那东西,“你到底是谁?”

  哗啦啦……

  那黑影缓缓的转过身来。

  黑色的煞气,缓缓散开。

  然后白笙就看到一张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

  年轻、精致。

  可眉毛和眼尾都是黑色的。

  唇色也是黑色的。

  一眼看去,这人好像是煞气所化。

  可更让白笙头皮发麻的却是这人竟然长着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白笙脸色变了。

  对面的人却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没有白瞳,只有幽深无尽的黑瞳。

  她歪了歪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我已经告诉你答案,我就是你,我本是你,如果不是沉寂那个**,又怎么会有你的出现?”

  白笙眸色微缩。

  尘寂是师父。

  “我失忆了。”

  白笙盯着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好像被人为的分化了出来,变成了两面人。

  而对面那个凶煞的自己,是暗的一面。

  而现在的自己……好像也不太明。

  可她依然能感觉到她全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邪恶。

  如同魔王。

  女人隔着黑牢,发出冷笑,“你不是失忆了,而是被尘寂强行封住了记忆,你想知道过去吗?我可以告诉你。”

  白笙已经记起了许多记忆碎片。

  她想,那些碎片绝对是不美的。

  既然是不美的,那又记起来干什么呢?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白笙冷淡出声。

  女人:“……”

  白笙道:“你逃不出这黑牢吧?”

  女人:“……”

  白笙却也勾了下嘴角,“你不是我,你只是黑牢里永远逃不脱的死囚罢了。”

  女人脸色微微扭曲,“荒谬!你本就是我!一个连自己都忘记的人,根本就不配活着!”

  她突然出手。

  黑色的煞气喷薄而出,瞬间将白笙吞噬。

  那一瞬,白笙突然就感觉到了蚀骨的痛苦。

  那痛苦仿佛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一样。

  记忆深处那些漂浮的碎片,也在那一瞬拼凑的完整。

  ……

  白笙出生那年,双鱼村降下天灾。

  后山突然坍塌,砸死了许多的村民。

  双鱼村世代生活在这个地方,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由此,白笙被当成了灾星。

  愤怒的村民闯进她的家,要用火将她烧死。

  父亲同意了这个决定。

  母亲直接昏厥了过去。

  小小的白笙,被直接放在了火堆里。

  大火燃烧,将她烧成了焦人。

  她大声哭喊,却换不来一丁点的怜悯。

  可她竟然没有被烧死,反而是因为这场大火,引发了双鱼村的大火。

  村落几乎被烧成废墟,山上的林木也都被焚烧殆尽。

  母亲哭着跑来,将她抱起来。

  却又因为她焦黑的模样被吓的丢了手。

  那一刻开始,她变成了怪物,从此也开始了坎坷的一生。

  因为被称为灾星,她被全村抵制驱逐。

  可每一次驱逐后,村里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灾难。

  久而久之,就算是村民也不敢再来驱逐她,而是开始了冰冷的冷暴力。

  白笙被锁链锁在了小黑屋里。

  每天会有人给她扔来馊掉的饭菜。

  她被饿的骨瘦如柴。

  她就像是个活在黑暗里的大老鼠,见不得人,也见不得光。

  会有小孩子跑来,不断用石头往她身上扔砸,导致她每天都血淋淋的。

  当然,她也不是一点不能见光的。

  每个月,她都会被人用锁链牵着,出去放风。

  如同一条狗。

  她好像在那时见到了妈妈。

  可妈妈却像是见到怪物一样的跑走了。

  她会被人鞭打着爬行。

  膝盖被地上的故意埋着的倒刺,划的稀巴烂。

  她也会被人丢进蛇窝里。

  所有人都冷笑着,看着她哭喊。

  起初是哭喊的,后来她就麻木了。

  还会跟毒蛇玩。

  反正她也死不了。

  再后来,就忽然有人对她好了。

  温清音呵斥了欺负她的那些人,还特意伸出手来,要带着她玩。

  温清音很漂亮,她的手又白又嫩。

  白笙伸出的手,又黑又粗,上面全是褶皱的疙瘩和密密麻麻的伤疤。

  她下意识就把手收了回来。

  可温清音还是抓住了她。

  温清音给她好吃的。

  是她从来没有品尝过的美味。

  温清音还给她穿干净的衣服。

  可镜子里的她,就像是个扭曲丑陋的黑色怪物,披上了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人皮。

  温清音还带她去见朋友。

  她第一次见到了温道尘,一个温润的英俊的少年。

  他还会对她笑。

  一丝一毫的鄙夷都没有流露。

  她终于觉得自己像个人了。

  可那一瞬,她也开始有了痛苦。

  人是很奇怪的东西。

  没得到时,没有感受到时,那就无所谓。

  可得到时,有对比参照时,一切就变得无法忍受。

  她开始知道了,什么是嫉妒、卑劣、丑陋、恨……

  她在那种极端的负面情绪里,扭曲疯狂。

  直到她彻底被负面吞噬,变成了恶灵般的怪物。

  记忆如同毒蛇,狠狠撕咬着白笙的内心。

  “这才是你……丑陋的你,绝望的你,崩溃的你……根本没有人性的你。”

  那道声音冰冷的在她脑海里回荡。

  “你屠戮了整个村庄,你杀了那么多的人,不过,他们都该死,是他们将你残害成这个模样!你一点错都没有,错的是他们,是这个世界!”

  那道声音如同魔咒一般的重复。

  “别被你内心萌生的善念蒙骗了,这个世界不值得善良,所有的一切,都是恶的,它必须毁灭!”

  必须毁灭吗?

  白笙在痛苦中,扭曲。

  她知道这个世界就要无药可救。

  其实她所做的一切,也是徒劳。

  可最终还是尽力的想要护住那残存的灵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