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幅工笔画。

  画上却画了一个男人,男人衣袂飘飘,超凡脱俗。

  而这个男人,却有着跟季云霆一模一样的脸。

  若只是一幅简单的画像,白笙还不至于变了颜色,而是这画上密布符文,且这符文内蕴仙力,根本非人界能有。

  基于此,这幅画肯定不是人界的东西了。

  “你是在哪里得到的?”

  白笙看向陆衍舟。

  陆衍舟道:“我也是在一个神秘人手里买到的,因为看着很像寂老师,所以就买了下来,有什么不妥吗?”

  白笙压下心底层峦的念头,微摇头,“没事。”

  她找了他一年多。

  后面就不找了。

  他不愿让她找到,她确实很难找到。

  如果他真的不在了,那她是怎么都找不到的。

  所以她干脆当他不在了。

  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样一幅画上看到他的身影。

  如果这东西不是出自人界,那谁会在仙界给他画这么一幅画?

  他尚未踏足仙班,谁会给他画这么一幅画,还以仙力存封起来?

  还是,他本来就来自仙界。

  尘寂也好,季云霆也罢,都不过是他历劫的一个马甲罢了。

  他曾说的,曾做的,都是一个事先设定好的剧本。

  而她,也只是他历劫的工具人?

  白笙忽然就觉得很没意思。

  即便早知世间种种,不过虚妄,可真的知道自己也不过是别人戏里的NPC时,就非常没意思。

  ……

  十年后。

  因为气候的急剧恶变,再加上人界能量的不断恶化,负面力量已经席卷了整个世界。

  各类灾难接踵上演,社会戾气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端。

  几乎每一天都会爆发战争。

  每个人身上似乎都携带着**桶,一点就炸。

  天是昏沉沉的。

  日头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可在靠近木楼的这片山林里,却到处鸟语花香,阳光明媚。

  一座座木楼错落林立。

  炊烟渺渺升起。

  一切静谧安然。

  白笙发了一上午的呆。

  最近,她总是会发呆,进入无相的空境。

  以前还会刻意去做,现在不经意的就陷入到那个境界,忘记了时间。

  “伙伴们,吃饭了!”

  清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白笙眼睫微动,从空境里就退了出来。

  接着就看到韩婷婷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笙笙,烤全羊,要去吃吗?”

  白笙微眨了下眼睛,旋即出声:“好啊。”

  她起身,便跟韩婷婷出了门。

  这会儿日头已经西斜,放眼望去,整个山村都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

  以前这里只有一栋小木楼的。

  可之后,外界环境发生了恶变,大家的修行环境也变得越来越艰难。

  旁人她可以不管,可暴富的这群人,终还是不管不顾,索性就将他们接到了这里。

  起初一两个人,后来三四个人,到后面就发展成了现在的小山村。

  不管外界怎么变幻,这里始终静谧如桃源。

  白笙跟韩婷婷沿着小路慢悠悠的往前走去,金闪闪刚好抱着一簇野花跑了过来,“笙笙,我新采的,等会给你放花瓶里。”

  白笙点头,“你昨天出村了?”

  金闪闪道:“家里糟了灾,我回去了一趟,我们在这里感觉不到,外面可真的翻天了一样,而且我感觉这天色也不太对,红的像血,外面都传要世界末日了。”

  白笙微敛了下眼睫。

  结界如果坍塌,可不就世界末日一样?

  说到底,人类共业罢了。

  平时村民还可以通过网络帮助有灵识的做些心灵觉醒,以此协助他们寻找善地,避开灾难。

  可更多的,是无法醒来的。

  白笙道:“我们只需尽力而为就好。”

  她甚至也做好了许多年以后,他们都会离开的准备。

  ……

  一百年后。

  白笙刚从木楼里出来,就听到身后传来道苍老的声音:“笙笙。”

  白笙微眨了下眼睛回头,看向身后的老者。

  老人身形矍铄,目露精光,可毕竟是老了,须发皆白。

  精神气倒是不错。

  白笙轻眨了下眼睛,“陆衍舟。”

  她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容貌会变,魂图可不会变。

  陆衍舟有些怔楞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女。

  没错。

  即便是过了一百多年,可白笙还是原本的模样。

  而昔日的小伙伴,却一个个的老去,离开。

  连他自己,也没能抵抗住岁月的蹉跎。

  可白笙,还是年轻,精致,美的不像真人。

  陆衍舟轻轻叹了口气,“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这几天,他感觉大限将至。

  他其实岁数已经不小了。

  因为修行,他活的比别人久多了。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他依然无法突破人的禁制,彻底超脱。

  白笙常年不变的有些木然的脸,终于是碎开了一角。

  当年暴富的小伙伴们,都走光了。

  就连许星落都没能例外。

  只有天赋最好,机缘最好的陆衍舟坚挺的活了下来。

  他是她在人界认识的,还存活的唯一一个熟人了。

  如果他也走了,那她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她以为她做好了准备,也以为自己可以完全不在乎的。

  可事实,自己好像还是会难受。

  她不是断情绝爱的神。

  从她的情感开始萌芽,从魔念跟她彻底共存,她再也无法成为当年那个没有情感波动的怪物了。

  白笙轻抿起唇,“我送送你吧。”

  陆衍舟道:“还是算了。”

  他勉强笑了一下,“我怕我会伤感。”

  白笙微笑,“不用伤感,我有时间去下边看你。”

  没有灵识的是最后一世。

  有灵识的还是可以再轮回的。

  陆衍舟也笑了,“好,那我等你。”

  可笑着笑着,他又轻说了句:“你一定要来。”

  白笙走过去,拉起他的手,安抚:“我那边熟人很多,以你的实力,到了那边可能还能有个官职,只是到了那时别官太大不理我了。”

  陆衍舟又笑了,“这一世,都是**着你,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有帮到你的地方。”

  白笙点头,“那肯定。”

  又道:“走吧。”

  陆衍舟点头,转身走了很远,他没忍住又回过头去,却见她一个人站在远处,孤零零的。

  那一刻,他无比想留下了,再陪她一程。

  可终究只能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