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几道招牌菜,又看了看林凡那平静无波的脸,心里顿时有些打鼓。

  这客人是来砸场子的?

  可看这气度,又不太像啊。

  他不敢怠慢,也不敢多问。

  “好,好嘞,客官你稍等。”

  小二应着声,连忙转身朝着后院的方向快步走去,脚步透着几分慌张。

  临进后厨的门帘前,他还忍不住回头偷偷瞥了林凡一眼。

  只见那位客人依旧安稳地坐在那里,端着茶杯,目光悠然地望着窗外,仿佛刚才那句“把你们老板叫过来”只是随口一提。

  后厨隐约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还有厨师的吆喝声。

  一切嘈杂似乎都与窗边那道从容的身影隔绝开来。

  接着,小二跑到前台来,将林凡的话带给你柜台的中年男子。

  不久后,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前台传来。

  一个穿着锦缎员外服,身材微胖,面色带着几分精明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生意笑容,眼神却在快速扫视着大堂,显然是想找出是哪位客人要见他。

  小二跟在他身后,伸手指了指林凡的方向。

  中年男人顺着指引看去,脸上的笑容更热络了几分。

  他理了理衣衫,朝着林凡的桌子快步走来,脚步落在微油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位客官,你找在下有何事呀?”

  男人的声音带着生意人特有的圆滑,目光落在桌上那几道菜上时,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招牌菜,几乎没动。

  他心中警铃微作,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减。

  “不知是小店的菜品有何不合你胃口之处,还是哪个下人怠慢了你?你尽管说,在下一定给你个说法。”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穿着朴素,面容年轻,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沉稳,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从容淡定。

  这气质……有点眼熟。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中年男人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

  目光再次扫过林凡的脸。

  突然。

  一个几个月前在县衙公告栏上看过的画像,猛地与眼前这张年轻的脸重合!

  是县令大人!

  轰的一声。

  中年男人的大脑仿佛被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如同冰雪般迅速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惶恐。

  腿肚子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扑通”一声,他竟是想也不想,直接就跪了下去,额头差点磕到地面。

  “小……小人刘福贵,叩见县令大人!”

  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与紧张,变得尖锐而颤抖。

  “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大人驾临福满楼,冲撞了大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他趴在地上,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精明老板的样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堂里本就不多的几桌客人都惊呆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惊疑与好奇。

  小二更是吓得脸色惨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林凡放下茶杯,看着跪在地上,抖作一团的福满楼老板刘福贵。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开口。

  “起来说话。”

  这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却让刘福贵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不敢违逆,却又因为极度的恐惧,一时竟有些手脚发软,撑了几下都没能立刻站起来。

  林凡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

  “刘老板,你误会了。”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刘福贵滚烫的惊惧之上,让他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丝,但也更加茫然。

  他猛地抬起头,满脸的肥肉因为错愕而扭曲着,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误会了?

  县令大人说他误会了?

  林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继续说道。

  “今日来这里的,只是一个姓林的客人,不是什么县令大人。”

  “……”

  刘福贵彻底懵了。

  他的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呆呆地看着林凡,嘴巴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是县令大人?

  只是一个姓林的客人?

  这……这是什么路数?

  按照他过往和官府打交道的经验,别说是县令本人亲至,就是衙门里随便一个有点头脸的书吏、衙役,到了他这福满楼,哪个不是端着架子,恨不得把身份牌匾挂在脑门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吃官家饭的?

  怎么到了这位新上任的年轻县尊这里,反倒要刻意隐瞒身份?

  他一时间脑子彻底乱了,这种未知带来的困惑,甚至比刚才单纯认出县令身份的恐惧,还要让他心慌意乱。

  这比直接亮明身份索要好处,或者直接问罪,更让人捉摸不透啊!

  林凡让他起来,可他的膝盖像是黏在了地上,沉重无比,根本使不上力气。

  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而颤抖。

  “大……大人……你……你这是折煞小人了……”

  “小人不敢……小人万万不敢对大人不敬啊!你就是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将你当成普通客人啊!”

  他几乎要哭出来了,这位爷到底想干什么?

  林凡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对刘福贵的反应有些不耐。

  “我说了,让你起来。”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今天,我只是个来吃饭的客人。”

  林凡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

  “你若还执意口称‘大人’,还当我是县令,那我扭头就走,这顿饭,看来是吃不成了。”

  这句话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力,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刘福贵心上。

  他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终于压过了混乱的思绪。

  不管这位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下最要紧的是顺着他的意思来!

  刘福贵手忙脚乱地撑着地面,两条发软的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因为起得太猛,眼前甚至有些发黑,身子晃了两下才勉强站稳。

  站稳后,他也不敢直视林凡,只是佝偻着腰,比刚才还要谦卑几分,双手交叠在身前,一副十足的恭敬,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别扭和惶恐。

  客人?

  真的只是客人?

  这位县令大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心里翻江倒海,如同揣了一窝兔子,七上八下,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异样,只是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尝试着按照林凡的要求改口,声音依旧带着颤音。

  “是……是,客……客官……”

  这个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无比生涩和怪异。

  “林……林客官……你……你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