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家的感觉

  走廊上,温语跌坐在消防栓旁,发梢还沾着挣扎时蹭到的灰尘。

  指尖无意识抠着墙皮,她盯着简织杞被抬上救护车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有人护简织杞护得再紧又如何?

  只要简舒宁的未婚夫还在,只要简家的名声尚存,她就有办法让那个丫头,连本带利吐回今日的羞辱!

  ……

  子夜时分,简织杞在朦胧中转醒。

  鼻腔里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取而代之的是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混着食物的香气。

  她艰难地掀开眼皮,头顶那盏云朵状的水晶吊灯正泛着朦胧光晕。

  熟悉的米色调像团云彩,瞬间裹住她混沌的意识。

  这一看,就像某人的风格,但她不敢确定。

  这里既没有她租的平房里,斑驳的墙皮,也嗅不到杂物间潮湿发霉的气息,更不见淮竹居冷硬奢华的装饰。

  腕间绷带裹得严实, 简织杞低头看着手背上,高跟鞋碾过留下狰狞的伤口,如今已经结痂。

  冷汗浸透了后背,她死死攥住丝绒被面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像被抽走了筋骨。

  每一寸挪动都扯着伤口生疼, 掌心陷入绵软的被褥,却托不住她颤抖的手肘,平日里简单的起身,此刻竟如同枯枝抽离冻土般艰难。

  她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出卧室,影子在暖黄的壁灯下显得佝偻又脆弱。

  厨房传来瓷勺刮过锅底的轻响。

  藏青色围裙裹着挺拔的背影,翻炒时扬起的衣角,将简织杞拽进了记忆深处。

  即便只能窥见背影,那些镌刻在时光里的熟悉,也足够她辨认出季时陨。

  瓷勺搅动汤锅的声响混着蒸腾热气漫出来,厨房顶灯将那道挺拔身影裹在暖黄光晕里。

  深蓝色围裙系在宽厚背脊间,转身取盐罐时带起的衣角弧度,让简织杞呼吸骤然凝滞,分明是镌刻在记忆深处的轮廓,此刻隔着绷带与疤痕,出现在她面前。。

  眼眶瞬间漫上酸涩,她慌忙用裹着纱布的手背去蹭,指腹却蹭过结痂的伤口。

  曾经描摹过无数次的场景如今成真:爱人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灶台上煨着她最爱的汤。

  而这般温馨竟在她满身伤痕后降临,滚烫的泪水终于溃堤,她死死咬住下唇,才将呜咽声咽回喉咙。

  “简小姐!”玄关传来惊喜的惊呼。

  刘妈丢完**回来,一眼瞧见简织杞伫立在卧室门口,不禁大喜过望,忙不迭说道:“简小姐,您可算醒了!”

  简织杞对刘妈向来是怀有深厚情意的。

  想当年,她与季时陨相恋,刘妈在其中着实费了不少心思,称得上是两人的牵线人。

  彼时,正在厨房忙碌的季时陨听闻动静,手中的动作刹那间顿住。

  简织杞下意识侧身,慌慌张张地躲进卧室,却不想慌乱间,手肘碰到了墙边桌子上摆放的相框。

  只听得“哐当”一声,相框径直落地。

  简织杞心中一紧,赶忙弯身,想要捡起那相框。

  然而,季时陨的动作更快,他一个箭步上前,抢先一步将相框拾起,随后迅速将照片那一面扣在了桌子上。

  季时陨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简织杞,冷冷开口道:“鬼鬼祟祟的,你这是想逃吗?”

  简织杞的视线像被无形丝线牵引,死死黏在倒扣的相框上。

  鎏金边框在灯光下泛着光,边缘露出的桃色一角,似在无声撩拨着她心底隐秘的不安。

  季时陨向来行事果决,此刻反常的遮掩,反而让她心底的疑云翻涌,她暗下决心,定要寻个机会一探究竟。

  季时陨在餐桌主位坐下时,刘妈正将最后一道菜:鱼汤。

  稳稳搁在转盘中央。

  瓷盘里,西葫芦炒蛋泛着**的暖黄,干煸芸豆裹着焦糖色的脆边,蒸腾的热气里飘来醇厚的鱼汤鲜香。

  简织杞望着满桌佳肴,吞咽的动作泄露了腹中的饥意。

  “简织杞,醒了就过来吃饭,别再装死。”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叩击着桌面,本欲温和的语调,不料还是泄露出几分冷硬。

  她拖着步子蹭到餐桌旁,棉质拖鞋与木地板摩擦出细微声响。

  瓷勺磕在碗沿的脆响里,季时陨夹起油亮的芸豆,那抹墨绿精准落进她碗中。

  简织杞想起大学时他总把剥好的虾仁塞进她饭盒,笑着说“你啊,别总吃虾仁,多吃点芸豆,补身子。”

  季时陨向来记得她最讨厌芸豆的青涩口感,可这一刻那双墨色瞳孔里,只剩疏离与不耐。

  男人垂眸盛汤,侧脸被吊灯投射在墙面,形成阴影,刀叉起落间,好似那些温柔的过往从未存在。

  瓷碗在掌心沁出凉意,简织杞机械地扒着米饭。

  季时陨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微微发颤的指尖:“吃饱饭,和我去选礼服,下周参加江老爷子的六十岁大寿。”

  他抬眼瞥见她鼓胀的腮帮,眉间骤然拢起嫌恶:“别做出这副落魄相,看着倒胃口。”

  简织杞睫毛轻颤,伸筷夹起最近的西葫芦。

  翠色瓜片浸着蛋液的金黄,却在齿间嚼出满嘴苦涩。

  ……

  饭后,季时陨带着简织杞走进锦宁商场,迎面撞见简舒宁。她身旁站着个穿运动套装的平头男人,简织杞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对方是谁。

  男人的目光像两簇火,直勾勾烙在简织杞身上。

  简舒宁指甲掐进掌心,艳丽的唇弯起假笑,故意挽紧贺序忱的胳膊,又抬手漫不经心抚过颈间价值不菲的宝石项链。

  "姐姐,和时陨哥哥来逛街?"简舒宁伸手要牵她,摆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简织杞本能地侧身避开,却见简舒宁夸张地向后踉跄,整个人直挺挺栽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花架上。

  贺序忱见状,满脸心疼地急忙弯下身子,关切地查看简舒宁的状况,随后抬起头,目光如刀般狠戾地扫向简织杞,怒声呵斥道:“简大千金,心肠竟如此恶毒,当真是名不虚传!”

  “你妹妹不过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就算你再不喜欢她,也不该出手推她!”季时陨站的位置刚好是错位,让人看去像是简织杞推了简舒宁,他微微蹙起眉头,语气中满是责备,对着简织杞就说教起来。

  简织杞满心都是委屈,急忙大声辩解:“不是我!”

  然而在这嘈杂混乱的场景里,周围人来人往,议论声、惊呼声交织在一起,她的声音完全被掩盖,显得渺小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