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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真是你悟出来的?老夫不信

  章同书闻言,眉头却是缓缓蹙起。

  他负手而立,目光深沉地打量着沈阳,眼中半信半疑。

  眼前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衣着朴素,气质虽清朗,却分明带着一股乡野朴素气息。

  再怎么天赋异禀,一个小县城出身、连族学也未必能稳稳上的布衣少年,怎能说出这般深透的见地?

  若说他背后无人指点,章同书断然不信。

  于是他沉吟片刻,语气加重了几分,缓缓开口道:

  “沈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只需说出你的授业恩师是谁,老夫既往不咎,今日之事,一笔勾销。”

  章同书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目光如炬,直直落在沈阳身上,似要看破他的心思。

  酒楼内众人屏息以待,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沈阳心头苦笑,他这个原身是真的没读过书,他上哪儿去编一个老师出来。

  面对章同书的盘问有些无可奈何,只得拱手,再次恭敬答道。

  “回大人的话,草民当真没有老师。”

  “若大人不信,大可派人打听。我自幼家境贫寒,根本无力入学。”

  “草民这点见识,不过是平日里东拼西凑,自学而成。”

  章同书听罢,脸色微微阴沉,心中却生出一丝犹豫。

  他眯了眯眼,略一思索,便看向一旁站着的怀仁县主簿陈济,目光中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陈济见章同书目光扫来,吓得浑身一颤,连忙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疾步上前一步,低声禀道。

  “回大人,草民略知一二。”

  章同书点点头,沉声道:“细细说来。”

  陈济心中一苦,暗骂沈大山那个蠢货,眼下也不敢藏掖,只得一五一十地答道。

  “这沈阳乃是本县沈大山的嫡子,可惜早年丧母跟着父亲沈大山一起生活。”

  “只是当年沈大山续弦后,为了替续弦带来的儿子筹银子读书。”

  “竟将亲生儿子沈阳**卖给了人家做学童,在此之前这沈阳恐怕温饱都是问题,想来也没办法求学。”

  酒楼内不少人听到这里,皆是面露鄙夷之色,低声窃窃私语。

  陈济继续道:“此事在县中曾传得沸沸扬扬,小县城本就没什么乐子。”

  “这桩奇闻怪事,自然被街坊邻里茶余饭后传颂至今。”

  他顿了顿,偷眼瞄了沈阳和旁边跪着的方世玉几人一眼,又补充道。

  “据草民所知,沈阳现今在方家做书童。方家少爷方世玉,乃本地首屈一指的纨绔子弟。”

  “至于读书一事,草民斗胆揣测,沈阳跟在其后,恐怕也难得什么真正的教益。”

  陈济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不敢在章同书面前出言不逊,但言下之意已然再明白不过。

  章同书眉头皱得更紧,手指轻叩桌面,发出均匀沉闷的声响。

  一时间,酒楼内又陷入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章同书目光如刀,再次盯着沈阳,似要看穿他骨子里的每一寸伪饰。

  沈阳站在堂中,衣衫简单、眉眼清澈、神情坦然,不见一丝怯懦,亦无一分做作。

  片刻之后,他忽然轻叹一声,收回了目中那股锐利的审视之意,声音略有缓和。

  “沈阳。”

  章同书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你年纪虽轻,识见却已如此不凡。”

  “今日之事,若你能再以学问自证,老夫便既往不咎。”

  他顿了顿,忽而嘴角微挑,似笑非笑地补充道。

  “更甚者,若你能胜得过考校,老夫愿收你为门下弟子。”

  此话一出,整个酒楼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众人哗然,跪着的人们全都抬起头来,满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章同书与沈阳。

  收徒!而且是章同书这样的大人物!

  虽说章同书已经致仕,但毕竟是前吏部尚书,堂堂二品大员,朝中重臣。

  哪怕如今归隐乡野,一封书信也能让一县之地为之震动。

  平日里若是有人求见章同书,怕是要在门外等上三五日,也未必能见上一面。

  若能拜在他门下,不仅能得真传,更能凭此名头在朝堂之上横行无阻!

  沈阳也愣住了。

  他原本只是想自保,万万没想到竟会得来如此天大的机缘。

  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不过,要拜这位脾气古怪的章老头为师,似乎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阳心中一阵犹豫,不由得微微蹙眉。

  若真拜了师,只怕以后日日要被规矩条条框框束缚,被这老头摁着死读书、活做事,连呼吸都得讲章法。

  沈阳正纠结着,忽觉裤腿一紧。

  低头一看,只见一旁跪着的万景铄正拼命拽着他的裤脚,眼睛瞪得滚圆,急得额头冒汗。

  “沈阳!你疯了?”

  万景铄压低声音,语气几乎是咬牙切齿。

  “还不答应?这可是章同书啊!”

  “前朝吏部尚书,二品大员!就算退休了,也比怀仁县令跪着磕头三天都巴结不上的人物”

  “你拜他为师,就是一步登天啊!”

  方世玉也跟着小声催促,声音里满是焦急:“沈阳!别犹豫了!快点答应!”

  连谈子豪、黄兴文也都偷偷朝沈阳挤眉弄眼,摆着各种比划快答应的手势。

  生怕沈阳一个脑子拎不清,就错失天大机缘。

  沈阳看着身边几人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心中忽然一阵好笑,然后心头瞬间清明。

  是啊,他怎么还用前世那一套思维在想事?

  这是大周朝,不是平等自由的现代社会。

  在这个时代,门第、出身、师承重若千钧。

  朝堂上,几乎一半的高 官显贵,背后都有显赫的师门背景。

  更别说章同书这样的人物,若能拜入门下,就算以后走仕途,起点也将远超常人。

  何况,他既然穿越到这个时代,总不能一辈子在乡野打混吧?

  想到这里,沈阳眼神一亮,当即拱手,躬身行礼,朗声说道。

  “大人厚爱,草民感激涕零。”

  “若大人肯赐考校,草民愿以微末之学,自证心志!”

  话音落地,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章同书负手而立,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笑意更浓了几分。

  他自然是将刚刚沈阳和周围方世玉几人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暗好笑。

  要知道他要是平日里放话要收学生,求上门的人那可是能从京城排到宁古塔。

  多少世家子弟挤破头,求爹告娘,只求得他指点一二。

  可这沈阳居然还一副犹犹豫豫,被人劝着才点头答应的模样?

  这性子倒是稀奇,越发让他生出几分好奇。

  章同书清了清嗓子,收敛了笑意,正色说道:

  “老夫收徒,自有规矩。”

  “今日便当场考校你三题。若三题皆能应对,老夫便收你为徒。”

  随即他又话锋一转,语气森然:

  “但若有一题敷衍,或胡言乱答,则不但收徒之事作罢,你之前的罪状也要数罪并罚。”

  他扫了一眼酒楼内的众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此,尔等可服?”

  沈阳也一拱手,沉声道:

  “草民明白!还请大人赐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