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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 我没说你是背的,我说你是准备的

  “文体不限,但须言之有物,不得堆砌浮词。”

  他话音一落,春香阁内鸦雀无声。

  众人屏息以待,连那轻摇的纱帐也似停住了飘动。

  马凌飞执笔在手,低头沉思。

  才之一字,广博浩瀚,却也空泛至极,想写得有格局、有气势,还要新意迭出,绝非易事。

  他望着纸面,笔尖悬空,几次想落笔,又觉气势不足,便收住不写。

  他是有点才气不假,可从小习惯雕琢句法,讲究规整排律,临场出诗,最是短板。

  此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对题,他额角已隐隐出汗。

  他强压心中烦乱,深吸一口气,笔锋轻点,字字缓出。每一笔都写得极慢,像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一样,但终究,他写完了。

  他将笔放下,拂了拂袖,抬起下巴,将纸双手递给那位出题老者。

  “请老先生一览。”

  老者接过稿纸,略作一看,缓缓点头,朗声念出。

  “才非天授亦勤成,砥砺寒窗笔有声。世路多艰凭字立,胸中自有万夫兵。

  莫道浮名空纸上,文章本是济苍生。一篇风骨惊时雨,敢对东风笑帝城。”

  此诗一出,果然引来堂下几声叫好。

  “好句好句,砥砺寒窗笔有声!”

  “文章本是济苍生,这话说得好啊,不愧是才子!”

  “这可比方才那些调笑之词更有骨气,读着都觉得热血!”

  马凌飞听得这些叫好,原本低垂的眉眼顿时挑起,只感觉后背都挺直了。

  嘴角更隐隐浮现出一丝志得意满的笑意。

  他抬手轻轻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冲着众人拱手道:“承让,承让不过如此。”

  随即,嘴角一挑,目光如剑,缓缓转向沈阳。

  那眼神中,已没有方才的惊惧,而是换作了挑衅与自信。

  沈阳却只是轻轻点头,唇角带着浅浅笑意。

  “既然这位马公子写诗,那我便作一首古体诗。”

  众人一听,望向沈阳,俱是带上了几分探究。

  作诗难,作古体诗更难,这沈阳竟然是如此有自信吗?

  但沈阳丝毫不惧,他脑海中已经有了一副大作。

  只见他执起狼毫,略一沉吟,便铺纸提笔,随手一挥。

  这下笔之时如有神助,笔走龙蛇。

  做裁判那老者等不及,这会儿已经凑到了沈阳跟前。

  只见他的嘴巴已经因为震惊长成了O形。

  他情不自禁的将沈阳的诗念了出来。

  “君不见,青江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 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贪欢客,鸿儒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老者一字一句读完,声音在春香阁中缓缓回荡。

  原本沸腾喧哗的大堂,此刻却陷入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三息,随即,轰然炸裂。

  “好诗!好诗啊!”

  “天生我材必有用!这句简直直击人心呐!”

  “这是诗?这简是仙音!谁说才子就得酸文假醋?这才叫真才大气!”

  “我就问,有哪个人听完不想立刻饮酒放歌?!”

  酒客纷纷站起,甚至有人激动得将酒盏高高举起,仰头痛饮。

  “金妈妈,还不快将春香阁里的好酒都端上来!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我们今天就要不醉不归!”

  “对对!一醉解千愁!”

  金妈妈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个愣神,反应过来之后,才赶紧招呼小厮去给众人上酒。

  要知道她这里可是春香阁,同样的酒,她这里要翻十倍的卖。

  眼下这帮人这么喝,她今天岂不是要赚翻了!

  这会儿金妈妈瞧着沈阳简直就像是看见了摇钱树,想着还挺了挺胸。

  她虽说这会儿已经是半老徐娘,可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闻名的花魁。

  她要是主动献身的话,能不能让这沈阳再给写几首诗?让她再大赚特赚?

  方才意气风发的马凌飞,此刻脸色早已僵硬。

  他张着嘴,神情尴尬到了极致。

  他刚刚那首世路多艰凭字立,原本还自觉正气凛然。

  但这一对比,虽不是**,也是草纸和黄金的区别。

  马凌飞这会儿正尴尬,偏偏大堂里众人已经开始议论。

  有人压低声音悄悄嘀咕:“马公子那诗,咋突然就没味儿了?”

  “那可不,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堂中顿时哄笑一片,丝毫颜面都不给马凌飞留。

  楼上三楼,珠帘之后,紫嫣纤手轻拢罗袖,双眸微睁,眨也不眨地望着堂下的沈阳。

  那月白长衫在灯火映照下如烟如雪,他执笔时的模样淡定从容。

  紫嫣一颗芳心如撞乱鼓,脸上早已浮起一抹羞赧红晕。

  她轻轻按住胸口,只觉心跳急促。

  “文采绝世,却不傲气凌人。心怀壮志,却笑意温和。”

  “若能与他共品箜篌,携手赏花,纵此生不登高门,也无憾了。”

  她目光流转,情意暗藏。

  而这时,堂下的马凌飞已经快绷不住。

  他咬了咬牙,终是强撑面子,硬声道。

  “文无第一,艺无高低。一首诗怎能断才?说不定你就是背的!”

  方世玉几人也是惊了,没见过这种没皮没脸的人,震惊的问。

  “姓**,你摸着良心讲,这种诗,明显是一些出来就名动大江南北,轰动整个大周的存在。”

  “你说沈阳是背的,那你倒是说说,他是背了谁的诗?”

  马凌飞也很是尴尬,他就是脑子一热,想什么说什么。

  这会儿倒是被方世玉给问住了,只能嗫嚅着说。

  “我没说他背别人的,我说他是事先准备的。”

  “对,没错,就是事先准备的!”

  马凌飞自己给自己催眠,是越说越有底气。

  这等文采斐然的诗,怎么可能是短短几炷香的时间所作?

  肯定是这沈阳苦心孤诣十几年,打磨了不下百遍,想要在这次科举中一鸣惊人。

  结果今天被他的佳作给逼的不得不提前用出了这首诗,没错,就是这样!

  马凌飞越想越合理,神情又倨傲起来。

  “沈阳,你敢不敢再比一次?”

  马凌飞的小厮也跳了出来,大声喊道。

  “对!再来!我们公子才气无双,岂可一战定胜负?”

  “刚刚不过是我们公子没发挥好,这次定然把你比的自行惭愧,下半辈子连笔都拿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