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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五章 我不行,难道这个小白脸就行吗?

  沈阳正同谈子豪与黄兴文打趣,笑声未歇,却忽地心中一动。

  他眉头轻轻一蹙,视线微转。

  怎么总感觉有人盯着他?

  他悄悄四下扫视一圈,只见灯火摇曳,人来人往,皆是谈笑游人,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台前几个文士还在念叨沈阳方才的妙解奇才,后头是小贩吆喝、孩子追逐。并无异样。

  “难道是我多心了?”

  沈阳心头微疑,却也不动声色,只将这份异样记在心头。

  就在这时,主持灯谜活动的中年男子登上高台,拱手作揖,朗声道。

  “各位才俊,承蒙抬爱,第一关十谜已过,今日果真高手云集,才子如林。”他目光从台下十组人身上徐徐扫过,语调微顿,接着朗声道:

  “眼下有十对公子入围第二关——对对子!”

  四周顿时一静,笑语停歇,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对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比起灯谜的趣味性,对对子是实打实的学问功底。

  它不仅要求字面意思对仗,更讲究词性、平仄、结构、气象。

  若能再贴合诗意背景,那便是锦上添花。

  一个“对”字,凝结的是读书人的看家本事,也是文人圈内最直接的比高低方式。

  灯谜能靠机敏、巧思,但对子,却要靠肚子里真正的墨水。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抬手指向台前一只古色古香的红漆木箱。

  箱上雕着盘龙走凤,花纹精致,显见不是寻常摆设之物。

  “诸位请依次抽签,每签为一上联,由我清风苑请了青州城的名家亲书而成。”

  “下联需当场完成,自书于纸,香燃一炷为限。”

  话音落地,旁边一名身着青衣的小童便恭敬上前。

  将一根线香点燃,插 入香炉。

  有的富家子弟原本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参赛,此刻闻听对对子三字,面色一变,悄悄抽身。

  也有的嘴角挂笑,强装风度,却在转身之际呼出一口长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几名衣着锦绣、佩玉叮当的少爷公子甚至不避耳目,直接开口道。

  “对对子?这玩意太死板,没意思,我可懒得对。”

  “对对对,诗我还行,对联不成。”

  “走吧,永安坊前头不是还有一摊品茶赏乐的吗?听说那边有胡琴社新来的姑娘……”

  说罢笑闹着离开,留下一地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沈阳目光微垂,看着人群迅速退散,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才子,此刻都露出原形。

  身侧的谈子豪凑过来,小声道。

  “沈阳小心啊,臭鱼烂虾走了,剩下这些人,怕才是真正的硬茬子了。”

  沈阳点头。

  如今台下所剩,不过十组人。

  不是衣着简朴却神色沉定的书生,就是背手垂眉、气度不凡的世家子弟。

  连带着还有几个沈阳瞧着面熟,似乎都是各大诗会上的熟面孔。

  沈阳三人人正聊着,便见台上的主持人又是一礼。

  “诸位可上前抽签,随意顺序,不拘身份。”

  台下站定的十组人,互相看了一眼。

  一时,竟无人抢先。

  台上气氛微微凝滞,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挤了出来。

  “哈哈哈,我赵大胖最不信这个邪!”

  只见一名身穿翠绿色绸袍的胖子一步三抖地走上前,满脸笑意,双下巴在灯光下闪着油光。

  “在下虽不才,但也做过几年学位,今儿就先打个样!”

  他话音一落,便伸手从箱中抽出一张红签,展开一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张口念出。

  “月冷星沉山鸟绝。”

  全场鸦雀无声。

  这一联意象冷寂,结构严整,字字皆实,气象深远,实属难对。

  赵大胖本还吊儿郎当地笑着,顿时一脸苦相。他原地踱了两圈,憋得脸都红了,才猛地一拍大腿,道。

  “有了!”

  “那我对,人肥酒暖猪也欢!”

  “噗哈哈哈哈哈哈!”

  围观观众一秒破防。

  “老赵你这也太接地气了!”

  “对不起,我真忍不住了!”

  “人肥酒暖,合着你准备去火锅里涮一圈啊?”

  赵大胖却哈哈大笑,一拱手。

  “我赵某不争头名,能博大家一笑也是好的。”

  众人忍笑鼓掌,算是为他的勇气喝彩。

  就在这笑声未落之际,另一人上前。

  此人一身青衫,鼻高眼尖,面色带着几分倨傲,走路轻飘飘的,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摸样。

  只见他一手从袖中抖出折扇,啪一声打开,扇骨上赫然写着四字,才高八斗。

  “哼,我观在座诸人,皆是平庸之辈。”

  “今日便由我林文炳,来为这青州灯会,正一正文风!”

  说罢,伸手入箱,抽出签纸,只看一眼便高声念出。

  “松下听琴,音清韵远三千界。”

  “嘶。”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句上联看似平和,却实则藏着极深讲究。

  “松下听琴”四字,气象高远,乃隐逸之风。

  “音清韵远”讲音律、讲气质。

  “三千界”更近佛语,意境空灵辽阔。

  此联三言一意,文意兼修,意象格高,平仄工整,几无破绽。

  难对,非常难对。

  林文炳一时瞪大眼睛,像被人按住脑袋扔进寒潭。

  他嘴唇蠕动,眼珠乱转,折扇在手中频频翻飞,一会儿敲掌心,一会儿拍大腿。

  香已燃过三分之一,仍无一字出口。

  有人窃窃私语:“这句要对得好,不仅要气质匹配,还得文理通达……不是有肚子就行的。”

  “对啊,而且松下听琴清冷中带雅意,若对俗了,立马打回原形。”

  “他不是才高八斗吗?这回可有得看了。”

  林文炳顿时脸色变了。

  他嘴唇微张,眼珠左右乱转,时而抬头望天,时而皱眉摸鼻。香已燃过一寸,仍无所出。

  有人开始低笑,有人窃窃私语。

  “就这?”

  “方才不还说自己才高八斗,结果半天连个屁都憋不出来。”

  “快下去吧,别在上面招笑了!”

  林文炳脸色一青,猛地怒吼。

  “哼,我看就是出题人存心刁难,什么破对子!这题本就没人能对得上!”

  “我不行,难道你们就行吗?”

  说罢,他环视一圈,最后一指直戳沈阳鼻尖,语气中透着羞怒与挑衅。

  “我看这个小白脸,恐怕是比我还不如!”

  全场气氛一凝。

  一瞬间,人群视线齐齐落在沈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