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个提线木偶都没有意识,

  有些,只是在等你成为下一具。」

  拼图墙前,空气仿佛被冻结。

  五块木牌仍静静躺在地面之上,木质裂纹中渗出若有若无的红光,像是某种不安的脉搏在跳动。

  脚下的地砖似乎也随着这“心跳”,微不可察地共振,传来轻微的“滴答”声,像是来自深渊的倒计时。

  司命缓缓抬头,视线穿越人群,落在某一个人身上。

  “那个,王……奕辰是吧。”

  语气懒散,不似询问,更像一种点名。

  王奕辰心中骤然一紧。他站在人群边缘,手指交握,整个人仿佛在竭力维持一副镇定的表情,眼底却藏着某种已被撕开的裂痕。

  “这次,你来告诉我答案。”

  司命淡淡道,仿佛只是叫服务生推荐一道开胃菜。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转头,气氛骤变。

  王奕辰怔在原地,似乎没能理解。他张了张嘴,迟疑着开口:“你……让我来?”

  “你不是一直靠‘直觉’活到现在的吗?”司命露出一个略显玩味的笑容,“现在,用你的‘直觉’告诉我,塞莉安拿到的新木牌得到的线索下,拼图该怎么放。”

  空气冷了三分。

  那一刻,王奕辰感觉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脑后。仿佛自己不再是那个用“记忆”赢得众人信任的领航者,而是……一个站在审判席前的赌徒。

  他喉咙微动,下意识后退半步:“我……只是提供一个参考思路……如果贸然尝试拼图,系统并未说明会不会立即判死……”

  他说得小心翼翼,语气里却掩不住那股动摇。

  但他没说出口的是——

  (明明我记得……拼图顺序是对的。为什么这一次错了?)

  (为什么我记得的‘过去’,在这里不起作用了?)

  (我是不是……又要死一次?)

  司命一步不紧不慢地走近了几分,声音轻得几乎只属于他与王奕辰两人之间:

  “你是想等我替你试错,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接盘?”

  “还是说,你在赌——我也会失败?”

  王奕辰没有回答。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连自己都开始不信了。

  “50%。”司命忽然举起右手,食指轻轻竖起,“对我来说,够用了。”

  众人愕然之中,他抬手翻腕,命纹星图骤然浮现于掌背之上,一道银蓝星轨如潮水蔓延。

  第一颗星,点燃。

  第二颗星,燃烧。

  星图中如流星坠落般引爆两颗命运星点,湛蓝与赤金交错,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进幽芒之中。

  “命运的眷顾,启动。”

  他吐出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无情,却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从容与傲慢。

  维拉眼中浮现警觉,低声开口:“这个代价……你确定值得?”

  司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像抹去一丝空气中的灰尘那般,打了个响指。

  “时效二十分钟。”他语调平稳,“刚好够我们拆穿一个梦。”

  火焰尚未熄灭,气场已然压迫。

  众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不知是畏惧那命纹星图上跳动的命运之火,还是司命此刻如同赌神下凡的气场。

  而王奕辰,第一次无法用嘴角那抹习惯性的“笑容”,掩盖心底的裂痕。

  因为他知道——

  这一轮,轮到他被下注。

  王奕辰脸上的血色,在这一刻仿佛被命运之手彻底抽离。

  他的喉头动了动,张口欲言,却终究没能说出那句“我不知道”。

  沉默几秒,他低声吐出一句近乎梦呓的话:

  “试试看……‘E-A-F-S-T’从R4,C13区域的木板开始移动。”

  这是他“记得”的另一个排列——又或者,是他死前某次轮回中的残片。

  但他知道,这个答案并不稳妥,它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旧血味。可他赌司命不会追问。

  司命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点头,仿佛真的接受了这份“提议”。

  他走向拼图墙,一边弯腰拾起地面上嵌着裂痕的木牌,一边平静地将它们按着新的顺序嵌入——

  E,A,F,S,T。

  每嵌下一块牌,他命纹星图上的一颗星就如火脉跳动一次,像是在记录命运转盘的每一个“响点”,那是一场由灵魂下注的博弈。

  最后一块“T”落入凹槽,发出一声——

  “咔哒。”

  那声音并不响,却如同裂缝悄然撕开的信号。

  整个拼图墙仿佛终于“觉醒”,内部传来链条断裂般的低沉脆响,像是谁在缓缓扭转某座沉睡多年的机关。

  红线——从拼图边缘渗出,宛如血液在脉络中流动。它们迅速蔓延,在石墙表面勾勒出一道环形图腾,印记之中有微弱咒文闪烁,似乎是某种召唤印。

  “反应了!”鲁道夫猛地抬头,低声道,声音中带着止不住的惊喜与紧张。

  拼图墙缓缓下沉,宛如一块幕布落下,而其背后——

  是一座建筑。

  一栋古老、漆黑、似曾存在于梦中又不属于现实的公馆,宛如被从某个世纪的底层切片中撕裂出来。

  它身披腐朽的藤蔓与铁锈,门廊高耸,残破哥特式拱顶仿佛死去神明的颅骨。

  老旧的钟楼残破歪斜,指针停在某个不再走动的刻度上,仿佛时间在这里早已放弃挣扎。

  但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它门前——

  整齐站着两排“欢迎者”。

  他们不是人。

  是一排排人偶。

  高约一米六,身穿贵族宴会的童装、洋娃娃裙、旧式婴儿礼服……

  有些脸庞被腐蚀剥落,只剩斑驳的瓷壳;有些则头部空白,仿佛等待“谁”的脸被嵌入;

  还有的笑着,嘴角缝合着黑线,一张嘴仿佛随时会裂到耳后。

  他们齐刷刷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正在为某场血宴候场。

  没有风,他们的衣角却微微晃动。

  突然,一阵“咔哒、咔哒”的齿轮声响起。

  胖子魔偶——那个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引导者,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廊中央。

  他依旧戴着那顶发霉的厨师帽,笑容裂至耳根。

  他缓缓张开嵌在肚皮里的音匣,音色如童谣般沙哑空洞:

  “提线公爵……在此恭迎各位。”

  话音落下。

  ——那座古老公馆的大门,在无风中缓缓开启。

  一缕漆黑的雾气,如潮水从门内翻涌而出,伴随着腐烂糖浆的甜香与布偶粉尘的腥腻气味,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令人精神战栗的“甜”,仿佛某种**生命正在体内悄然苏醒。

  王奕辰后退一步,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艾琳直接蹲下捂住嘴,藤宫澄脸色煞白,几欲昏厥。

  而司命,只是缓缓眯起眼睛。

  他低声说了一句:

  “欢迎光临提线公爵的剧场。”

  “看来,主角终于准备登场了。”

  拼图墙沉入地底,灰尘尚未落定,沉默仿佛在空气中拉出一道无形的绷线。

  而前方那扇缓缓开启的铁门——像是一只黑瞳的眼球,终于睁开了它梦中的注视。

  庄夜歌站定,目光锁定那两排并不自然的“迎宾者”。

  它们静静伫立在公馆门前,身形细瘦而僵硬,披着孩子的礼服或洋娃娃裙,头低至颈前,宛如正在祈祷。

  他缓缓吐出一句话,声音里带着极少露出的凝重:

  “它们……不是装饰。”

  他抬起手指,指向那些人偶,目光如刃。

  “这些,是眷属。”

  “禁忌之卡·眷属的具象化构造。”他一字一顿,话语在众人心中激起涟漪。

  司命眉梢一挑,语气轻快得像在调侃:

  “哦?禁忌之卡……这听起来就很不妙。”

  维拉缓步走上前,目光落在那幢扭曲公馆的灯火之中,光线在她眼中映出一抹冷意。

  “您成为秘诡师的时间……恐怕不久吧?”

  司命笑笑,手指弹了下袖口的灰:“确实,其实我很萌新。”

  她也笑了,淡然的笑意里却带着显然不信的光:“禁忌之卡,是命运系中某些极端者以规则漏洞融合秘诡词条,所诞生的‘失控之物’。”

  “‘失控’,意味着它们早已脱离秘诡师的绝对掌控。”

  她的视线微动,落在那名蹲在一旁,正打着满足饱嗝的红发少女身上。

  “比如……这位塞莉安小姐。”

  “生命系高阶,拥有完整的理智与人格,不受召唤限制,可在他人领域自由行走,甚至——有自主饮食意志?”

  她缓缓偏头,看着司命:

  “怎么看,都不像一张普通卡牌。”

  司命挠挠头:“我……也就是签了个契约,具体细节我没问。”他语气懒散,像在聊一份没细看的租房合同。

  维拉不语,只轻轻勾唇,眸中却多了一分难以言明的探究。

  庄夜歌却再度开口,语调低沉:

  “禁忌之卡中的‘眷属’,虽属最低位,却最稳定。”

  “它们往往依附领域存在,换句话说——”

  他转头,看向眼前那幢诡异的古堡:

  “这整座建筑,就是一个眷属领域。”

  “而我们,正被邀请——进入它的梦境主场。”

  听到这里,藤宫澄忍不住低声发问,几乎是喉咙挤出的声音: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必须进去?”

  “必须。”鲁道夫缓缓吐气,望着那仍在缓缓开启的门扉,仿佛有某种巨兽正缓缓张开它的腔体。

  “谜题被解开,代表游戏才刚刚开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腥甜的味道,像是用糖浆浸泡过的尸体,被时间遗忘在旧玩具箱中。

  艾琳抱着手臂瑟缩,声音颤抖:

  “你们……真的打算进去?”

  庄夜歌已迈出一步,袍角擦过砂砾地面,如同亡灵游过墓园。

  “越是不欢迎我们,就越说明——里面藏着答案。”

  维拉微微一笑,轻飘飘地跟上她的脚步,金发在灯光下划出一抹月白。

  司命最后走出,语气懒散:

  “当然,如果你们不想进去,也可以留下来,看看我们被吃掉后会不会掉出什么提示。”

  王奕辰嘴角**,脸色青白交错。

  “你们三个……就不怕死吗?”

  “怕啊。”司命耸肩,声音轻得像拂尘,“但更怕无聊。”

  踏入门槛的一瞬,一道如黑雾般的涟漪从门边荡开,却在他脚下一寸处自动消散。

  “这……也能过?”段行舟瞪大眼睛。

  鲁道夫低声道:“他们的价值更高——领域将他们识别为‘主菜’。”

  这一句,让所有人脸色再变,接着,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一个接一个地跟上。

  像是一群误入神祇餐桌的小兽,只能追随神座的影子前行。

  最后的影子里,红发少女正懒洋洋地**鼻子。

  “啧……木头、腊肉、肮脏人类的汗味……主人的口味越来越糟了。”

  “要是你再挑,我就让你和提线公爵对饮一场。”司命头也不回地说。

  塞莉安一撇嘴:“哼,我才不怕什么公爵眷属,我还想吃掉那边那个花生馅的木偶脑袋,看着就脆。”

  维拉停下脚步,微微回头,喃喃道:

  “契约?不……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秘诡约束。”

  她注视着司命的背影,那道随意却深不可测的身影:

  “能拥有情绪、判断、饥饿与喜恶的眷属,仍能保持共识与理智……司命阁下,你的秘密,比这座城的地基还深。”

  司命双手插袋,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比起这座城市,我真的还挺普通的。”

  远方,公馆深处,一盏盏诡异的灯缓缓亮起。

  像是舞台拉幕前,一盏盏聚光灯,终于,照亮了这一场——注定只能活一部分观众的剧。

  「他们以为走进了公馆,

  却没发现自己也被穿上了线,

  悬挂在某个舞台的顶端,

  等待着谁来操控他们的下一场动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