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出里屋,他就愣住了。

  只见张佩珍正安然地坐在太师椅上,端着那杯新上的碧螺春,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浮沫。

  她身边,那个刚才还吓得跟鹌鹑似的小学徒,正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伺候着,比对自己这个师父还殷勤。

  “大姐,这稻香村的点心您尝尝,新出的,最是松软。”

  张佩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副淡然的模样。

  那份从容不迫的镇定。

  白胡子掌柜看着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非但没觉得寒酸,反而衬得她整个人有种超然物外的宗师气质。

  他心里“咯噔”一下。

  东家说得没错,这哪里是个普通的乡下女人。

  这通身的气派,这份对百万巨款都视若无睹的淡定,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他越发觉得,这个女同志,不是个凡人。

  他心里“咯噔”一下。

  东家说得没错,这哪里是个普通的乡下女人。

  这通身的气派,这份对百万巨款都视若无睹的淡定,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他越发觉得,这个女同志,不是个凡人。

  一瞬间,白胡子掌柜心里那点算计的小九九,彻底熄了火。

  他脸上立刻堆满了最热切、最真诚的笑容,一路颠着小碎步,几乎是小跑着到了张佩珍的面前。

  那姿态,恭敬得就差没跪下了。

  “咳,大妹子!”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谄媚,“您看,咱们这都聊了半天了,我还不知道您贵姓呢?”

  “真是怠慢了,怠慢了!”

  他一拍脑门,不等张佩珍回答,就率先自报家门。

  “我呢,是这同仁堂的主事,姓白,叫白吉道。”

  “平时这铺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儿,我都能拍板做主。”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也是在为自己刚才的压价找补:“不过今天您这事儿……属实是……嘿嘿,有点超出兄弟我的预算了。”

  张佩珍抬眼皮瞥了他一下,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我姓张。”

  没了。

  就这么两个字,再没有多余的介绍。

  白吉道脸上的笑容一僵,但也不敢追问。

  高人嘛,脾气都有点古怪,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

  他搓了搓手,又旁敲侧击地打探起来。

  “那……张大妹子,我就是好奇问一句,您这宝贝……是在哪个名山大川里寻到的啊?”

  “长白山?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张佩珍就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点看穿一切的玩味。

  “白掌柜。”

  “我这参,是新鲜的,刚出土的。”

  “你甭管我是从哪儿挖的,它是什么年份,有多重,你这种老行家,上手一摸,一闻,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玩意儿,可造不了假。”

  一句话,直接把白吉道后面的话全给堵了回去。

  白吉道老脸一红。

  他知道自己这是犯了行家大忌了。

  打听别人的来路,跟断人财路没什么区别。

  “是是是,您说的是!”他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连连摆手,“是我多嘴了,我就是顺口一问,顺口一问!”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忘了东家的嘱咐,硬着头皮,开始最后的挣扎。

  “那个……张大妹子,您看,一百万这个价,确实是公道的。”

  “可……可是您也知道,我们开门做生意,讲究个资金周转。”

  “这么大一笔钱压在这儿,风险也全是我们担着……”

  “您看,这价格,能不能……再稍微,稍微让一点点?”

  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极小极小的缝隙。

  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张佩珍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连眼皮都没抬。

  “不能。”

  两个字,斩钉截铁。

  白吉道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但他不能放弃啊!

  “张大妹子!您再考虑考虑!”

  “我知道您这参是无价之宝,可我们收进来,也得担着养不活的风险不是?”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这参在我们手里出了什么岔子,那我们这一百万可就打了水漂了!”

  “咱们各退一步,您看八十八万怎么样?八八八,又吉利又好听!”

  张佩珍终于放下茶杯,抬眼看他。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看得白吉道心里直发毛。

  “白掌柜,你也是个明白人。”

  “风险和收益,向来都是成正比的。”

  “你担多大的风险,就能挣多大的钱。”

  “这个道理,不用我一个乡下人教你吧?”

  白吉道被噎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张佩珍那张脸,心里那叫一个苦啊。

  这哪是乡下人!

  这分明就是个成了精的人精!

  油盐不进,滴水不漏!

  他急得满头大汗,就差没当场给她表演一个猛虎落地式了。

  “大妹子!亲妹子!算我求您了!”

  “您就当可怜可怜我,给我个面子,让我回头跟东家也好交差啊!”

  “您再让一让,就让一让!”

  张佩珍看着他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终于像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叹了口气,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唉,算了。”

  那语气里,带着一丝勉为其难的松动。

  白吉道眼睛瞬间就亮了!

  有门儿!

  只见张佩珍伸出两根手指,淡淡道:“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再给你减两万。”

  “九十八万。”

  她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这是我的底线,一个子儿都不能再少了。”

  “你们要是觉得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要是还嫌贵……”她说着,作势就要站起来,“那我就当今天没来过。”

  “哎哎哎!”

  白吉道吓得魂都快飞了,一把按住桌子,好像生怕她跑了。

  “行!行!九十八万就行!”他现在是真没招了。

  再往下压,这尊大神怕是真的要走了。

  他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陪着笑脸道:“张大姐,您别急,我们东家马上就到!”

  “等他来了,让他亲自跟您谈!”

  他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最重要的事情,一双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渴望和期待,死死地盯着张佩珍。

  “那个……张大妹子……”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都带上了一丝颤音。

  “您看……您这宝贝人参,能不能……先拿出来,让我开开眼?”

  张佩珍笑了笑,说,“反正你们老板就要来了,到时候一起看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