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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佩珍闻言,脚步一顿,转过头,看着女儿那张写满了焦急和不解的脸,笑了。

  她的笑容里,带着一种历经风霜后的从容和笃定。

  “国琼啊,你记住,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一个‘急’字。”

  “今天,咱们是来摸底的,不是来拍板的。”

  “现在,这镇上总共有几家饭店,哪家生意好,哪家生意差,哪家菜价贵,哪家味道好,咱们心里,已经有了一杆秤。”

  她看着女儿似懂非懂的眼神,循循善诱。

  “你想想,那个‘便民饭馆’的老板娘,为什么拉着咱们诉了那么多苦?”

  “因为她急啊!”

  “她的店开不下去了,急着找个下家接手,好把投进去的本钱捞回来。”

  “那么现在,你告诉妈,着急的人,是咱们,还是她?”

  杨国琼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是被拨开了云雾,瞬间通透了。

  “是她!”

  “对喽!”张佩珍赞许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是她急,那咱们就更不能急。”

  “咱们就这么晾着她,一天,两天……她只会比咱们更坐不住。”

  “到时候,这店转让的价钱,你说,是谁说了算?”

  杨国琼恍然大悟,激动得脸都红了,看着自己母亲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崇拜和敬佩。

  “妈!您……您也太厉害了吧!”

  她以前只知道妈妈会干活,会持家,却从来不知道,妈**脑子里,竟然装着这么多的谋略和智慧!

  杨国琼一把抱住张佩珍的胳膊,把脸紧紧地贴在她的肩上,声音里带着无限的依赖和安心。

  “妈,我什么都不懂,以后我就全都听您的!”

  “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张佩珍感受到女儿全身心的信赖,心中熨帖无比。

  她抬手,温柔地抚了抚女儿的头发:“放心吧。”

  “有妈在,亏不了你。”

  回到村里,一进院子,就听见后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婶子们爽朗的笑骂声。

  家里的事,张佩珍确实一点都不用操心。

  到了饭点,几个婶子就在院子里支起大锅,给帮忙修房子的汉子们做饭,那场面,热火朝天,比过年还热闹。

  张红星,昨晚守了一夜的棚子,早上吃完饭就去补觉了。

  这会儿刚过晌午,他也睡醒了。

  年轻人觉少,睡了一上午,早就神完气足。

  他二话不说,盛了一大碗饭,夹了满满一碗菜,就给躺在屋里养伤的杨国勇送了过去。

  张佩珍看着这一切,心里暖烘烘的,也不去后院凑热闹了。

  她拐了个弯,径直去了村东头的王婶家。

  王婶家养的芦花鸡,是全村最肥的,那鸡油,黄澄澄的,炖汤最是滋补。

  “老王家的,在家没?卖我只鸡!”

  张佩珍站在篱笆院外喊了一声。

  王婶很快就从屋里出来了,看见是她,脸上笑开了花。

  “佩珍啊,你可是稀客,快进来坐!”

  “不了不了,我来买只鸡,给我家国勇补补身子。”

  “好说!”

  王婶二话不说,抄起抄网就进了鸡圈,没一会儿就拎出来一只扑腾得最厉害的大公鸡。

  张佩珍爽快地付了钱,拎着鸡回了家。

  杀鸡,褪毛,掏内脏,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是几十年练出来的手艺。

  处理干净的鸡焯了水,放进家里那口最大的瓦罐里,加上几片姜。

  张佩珍又回到自己屋里,从空间里掏出了几个锦盒。

  这是上次“百草堂”的掌柜为了赔礼道歉,特意送来的名贵药材。

  人参,鹿茸,灵芝,冬虫夏草……哪一样拿出去,都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见不着的稀罕玩意儿。

  张佩珍的从中挑了一个最小的锦盒,打开。

  里面躺着一根须发完整,形态饱满的小人参。

  她拿着人参,连同几颗红枣,几粒枸杞,一同扔进了瓦罐里,盖上盖子,架在小泥炉上,用文火,慢慢地炖。

  这一炖,就是三个多小时。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从正当空,慢慢地偏西。

  张佩珍拿着大勺,轻轻地撇去汤面上的浮油。

  那只鸡,炖得骨酥肉烂,用勺子轻轻一碰,鸡肉就从骨头上脱落下来。

  张佩-珍先盛了一小碗清汤,叫来了杨国琼。

  “来,你先尝尝。”

  她又拿过一个家里最大的那种大海碗,连肉带汤,满满地盛了一大碗。

  鸡腿,鸡翅,还有最嫩的鸡胸肉,堆得像座小山。

  她本来想要让杨国琼给杨国勇送去的,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送去。

  ……

  杨国勇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

  他躺在这张硬邦邦的土炕上,已经快半个月了。

  肚子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让他连翻个身都得咬紧牙关,小心翼翼。

  每天除了睁眼看房顶,就是闭眼睡觉。

  吃喝拉撒,都得在炕上解决。

  那种屈辱和憋闷,快要把他逼疯了。

  唯一的乐趣,就是听他大哥杨国忠屋里的动静。

  郑丽娟那个女人,自从被大哥打了一巴掌后,就跟疯了似的。

  一天到晚,不是哭,就是骂。

  骂杨国忠没良心,骂杨家一窝子穷鬼,骂她自己瞎了眼。

  杨国忠呢,一开始还忍着,后来也烦了,两人天天吵,有时候半夜都能吵起来。

  杨国勇听着那边的鸡飞狗跳,心里竟然生出几分诡异的快意,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受伤那天,昏迷时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杨国勇朝着门口望去,立刻就愣住了。

  “妈?你怎么来了?”

  他挣扎着,想用手肘撑着自己坐起来。

  可肚子上的伤口猛地一抽,疼得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张佩珍皱了皱眉:“你就别动了。我炖了一锅鸡汤,给你送过来。”

  她把大海碗递给了杨国勇,又把筷子塞进了他的手里:“先吃着垫垫肚子。”

  “待会儿让你大表哥再给你送饭。”

  杨国勇低头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哪里是一碗汤?

  这分明就是大半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