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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好日子,还没过上三天。

  那天,他哼着小曲儿回招待所的时候,眼角余光无意中一扫。

  他看见招待所门口,有几个人影正拿着一张纸,跟服务员比比划划地在问着什么!

  虽然离得远,看不真切,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了“国强”两个字。

  杨国强顿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让他浑身的汗毛瞬间就炸了起来!

  有人在找他!

  这个念头,像疯草一样在他脑子里蔓延!

  他想都没想,当即一转身,拔腿就跑!

  连自己搁在招待所房间里,那几件换洗的衣服都顾不上了!

  一口气跑出多远,杨国强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再跑下去,自己的肺就要炸了。

  他扶着墙,像一条被撵出家门的野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冷风灌进喉咙,又干又疼。

  惊魂未定之下,他下意识地往怀里一掏。

  还好!

  那硬邦邦的一沓钱,还在!

  这是他所有的家当了!

  杨国强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总算是松了半口气。

  可随即,更大的恐慌又席卷而来。

  招待所是回不去了。

  他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而且……

  杨国强猛地一激灵,后背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那几个人的穿着,不像是公安啊!

  可是杨国强也不敢回招待所了。

  可之后几天,杨国强在临海市里四处躲着的时候,果然发现了不少人在找他!

  有的人穿着干部才会穿的四个兜的褂子,眼神跟鹰隼似的,四处扫荡。

  还有的人,穿着普通的工装,却三五成群,专门往小旅馆、小饭店里钻,逮着人就问话!

  这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国强越想,心就越沉,像是坠了块铅。

  他在临海市无亲无故,更没得罪过什么大人物啊!

  怎么感觉,像是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朝他收紧?

  他哪里知道,这张网,正是张佩珍,亲手撒下的。

  同仁堂的白吉道和向从军,在临海市盘踞多年,人脉关系网早就根深蒂固,找个把人,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杨国强却是撑不住了,照这种漫天撒网的架势,他迟早被找出来!

  不行!

  必须得走!

  杨国强咬了咬牙,心里下了决断。

  他猫着腰,贴着墙根,溜到了火车站附近。

  售票大厅里人来人往,他却只敢在门口探头探脑。

  那售票窗口上方,“凭介绍信购票”几个大字,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他。

  介绍信?

  他根本没有出市的介绍信!

  杨国强的心,凉了半截。

  买不了票,那就只能……扒火车!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如果扒火车也不成,他就只能顺着铁轨往外走,像个孤魂野鬼一样,专挑没人烟的地方。

  一旦被人盘问,他拿不出介绍信,立马就会被当成盲流,扔进收容所!

  到那时候,一查身份,他的事儿就全露馅了!

  他会被押回去!说不定还要被枪毙!

  “嘶……”

  一阵冷风吹过,杨国强没忍住,牙齿都开始打架。

  这几天,天儿说冷就冷,跟变脸似的。

  他身上就一件单薄的褂子,风一吹,跟纸糊的没两样,从里到外都冻透了。

  手脚早就僵了,连弯一下都费劲。

  饥饿和寒冷,像两条毒蛇,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缩在墙角,抱着胳膊,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他不由得又想到了杨国勇。

  也不知道……

  现在是死是活?

  八成是死了。

  癞二狗那几刀,刀刀都往肚子上捅,血流得跟杀猪似的。

  他的脑袋上也被癞二狗砸了好几下。

  就他们镇上那个破卫生院,连个像样的医生都没有,能救得回来才怪!

  一想到“杀人犯”这三个字,杨国强就感觉脖子上像是套了个绳索,越收越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猛地摇了摇头,想把杨国勇的脸从脑子里甩出去。

  怕什么!自己又不是故意的!

  都是杨国勇那个蠢货自找的!

  更何况……

  杨国强眼神一狠,心里那点仅存的愧疚和恐惧,瞬间就被更深的怨毒所取代。

  就算杨国勇那档子事没发生,他也回不去了!

  光是自己收买外人,想毁了亲妹妹杨国英的清白这一条,他那个娘,就能活活打死他!

  对!

  那个老太婆!

  心都偏到胳肢窝去了!

  杨国强咬牙切齿。

  他又想到了癞二狗。

  那个挨千刀的癞二狗!

  收了自己的钱,事儿没办成不说,还捅了这么大的娄子!

  他肯定比自己跑得还早!

  说不定这会儿,早就在哪个山沟沟里快活逍遥去了!

  凭什么自己就得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在这里挨饿受冻?

  杨国强越想越气,对着墙角狠狠啐了一口,心里把所有人都骂了个遍。

  骂归骂,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神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的绿光,像一头饿极了的狼。

  不能再等了!

  这几天在火车站附近鬼鬼祟祟地转悠,他早就把这里的门道摸清了。

  每天半夜,都有一趟运煤的闷罐车会在这里短暂停留。

  时间,就在凌晨三点多!

  今晚,就是机会!

  杨国强缩在墙角,强忍着腹中的饥饿和刺骨的寒冷,像一尊雕塑,死死盯着火车站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他身上割一刀。

  终于,熬到了两点多钟。

  他动了。

  他猫着腰,像一只贴着地皮的老鼠,沿着早就踩好点的路线,悄无声息地溜到了一处破败的围墙下。

  左右观察片刻,确定四下无人。

  他手脚并用,动作利索地爬了上去。

  “噗通”一声轻响,人已经翻进了黑漆漆的站台货场。

  一股浓重的煤灰味儿扑面而来。

  杨国强也顾不上脏,一头就钻进了旁边一人多高的枯黄草丛里,蹲下身,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里,冷得像个冰窖。

  但他心里,却烧着一团火。

  只要能扒上那趟车,天高任鸟飞!

  谁也别想再找到他!

  三点零五分。

  远处传来了“呜——”的一声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