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容烟沉默着,并不想回应谢雨眠什么。

  她曾在出了那一件事后,在某一瞬间想过永远也不要再成亲了,可她的命运很多时候也不能自己掌控。

  进宫也的确不是她愿意的。

  但她既进了宫,便不该想了。

  谢雨眠叹息,低低的声音又传来:“妹妹不说话,我也看出妹妹是忘不了他的。”

  席容烟抬头看着谢雨眠:“我不说话,只是因为我不想提起过去。

  往后姐姐别提从前了吧,我不愿想了,都已经过去了。”

  谢雨眠眼神复杂:“我与妹妹自小的情谊,妹妹该知晓,不过我们两人之间说话,旁人不会知晓的。”

  “再有顾公子死的那样无辜,听说脾脏破裂流了好些血,妹妹当真一点不动容了?”

  站在席容烟身后的玉竹见着这一幕,忙小声的对谢雨眠道:“谢主子少说两句吧,您知道我家主子性子软,您这一提起,我家主子又该伤心好些天了。”

  席容烟闭了闭眼,脸色微微苍白。

  从前她努力忽视的事情再被提起,就如还未痊愈的伤疤被撕开,愈加疼痛。

  她失神的看着面前笼子里的两只鹦鹉,声音很细:“出事的时候,我怎么会不动容,不伤心。”

  “姐姐别诛我心,我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只是我能有什么法子呢?难道姐姐要我一辈子都记得么?”

  谢雨眠一怔,又看着席容烟低垂的眸子:“我知道妹妹从来心善重情,我提起这些,只是为顾公子伤心罢了。”

  “妹妹别怪我。”

  席容烟眼底落下温柔的阴影,长睫轻轻颤了一下,却摇头道:“我不想怪姐姐。”

  “姐姐也应该明白,即便我一辈子记着他,他也活不过来了。”

  “而我现在只要走好现在的路。”

  谢雨眠一愣,她低低轻叹一声:“也怪我提起往事,先不想了,我们先去花园子里走走。”

  席容烟却早已没了兴致。

  她微微侧头,看向外头的桃树时,又垂了眼别开,低声道:“下回再陪姐姐去吧。”

  谢雨眠看着席容烟脸上的情绪,愣了愣也点点头。

  她又坐了会儿,看着天色快沉了,才起身离去。

  谢雨眠出到关雎宫宫外,低头看着飘出来的桃花瓣,拢着手,淡淡的往前走。

  坐在内殿的席容烟却坐在椅子上看着鹦鹉许久,又叫宝珠去将窗户合上。

  窗户合上,遮挡住了本就开始暗沉的光线,屋内越发沉暗。

  席容烟背对着窗坐在罗汉床上,默然撑在小案上出神。

  玉竹一看席容烟的神色,怕席容烟因为谢雨眠刚才那些话伤心,忙小声走去声边低声道:“其实今日谢主子说的那些主子不用多想。”

  “那些都过去了,主子再想,也是让自己难受。”

  席容烟闭上眼睛,金线绣的牡丹花在褶皱处微微流转光线,她耳畔的耳坠静静的垂下,眼帘下的阴影也透出一抹细微的伤意。

  她眼前浮现出许多从前的场景。

  她又想起那日进宫后,那些宫里的嫔妃嘲讽她的话。

  她们觉得她无情。

  指尖在团扇上蝴蝶上轻移,她不说话,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今日表姐在她这里提的那些话,并不该提的。

  她这宫里的宫人也不能完全相信,万一有传言出去,对她便是不利了。

  对于表姐提起这些的深意,她心底思量几番,又压着心绪。

  魏祁下午过来陪席容烟用膳时,便看见她坐在小案上低头练字。

  点亮的烛灯映亮她柔软的发丝,娴静美好。

  他又看了一眼窗户紧闭的屋子,宫灯照亮她迟钝起身的身影,魏祁不动声色的往她面前走过去。

  他牵着她坐在身边,扫了一眼屋子,从前放在香案上的青花如意瓶上插着的桃花,现在已经不在。

  他压抑住心里的思绪,握着席容烟的手在手心问:“今日出去走走了么?”

  席容烟摇头:“没有。”

  魏祁没有多问,知道今日谢雨眠过来了,还提了那个死人。

  魏祁稍有些阴郁,那谢雨眠当真是一心要往死路上走。

  他不动声色的细细看着席容烟现在饿神色,又抱着她坐在腿上,将她的手掌握紧。

  其实在顾韫玉刚出事的那些天,魏祁就格外上心席容烟的情况。

  探子一日两封密信的送进宫,他看着她为顾韫玉哭了一夜,为他哭晕了过去,又为他染上风寒。

  那几个深夜他不知道怎么忍受过去的。

  只差飞奔到她身边,立刻就占有她。

  那几个难忍的深夜都过去了,现在即便席容烟又为那个死人伤心,总好过那时候。

  魏祁的脸上平静,平静的滴水不漏,如往常一样替她夹菜,又在膳后为他擦手。

  他让高义将未批完的折子送来,抱着她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静静的批阅。

  他的手指宽大又温和,轻轻**着席容烟的后背,也丝毫不避讳她抬头看他手中的折子。

  席容烟看皇上抱着她坐了许久,也不开口说话,她在皇上的怀里都坐得有点累了,忍不住抬头问:“皇上抱着臣妾不累么?”

  魏祁这才将眼神低垂,将视线放在席容烟脸上。

  他沉默的眼睛里有安抚人心的安静,又有洞察一切的锐利。

  看得席容烟莫名一股心慌。

  魏祁放下手上的折子,手指揽在她的腰上,看着她眼底微微有些疲惫的光色问:“你累了?”

  席容烟也不知该说累还是不累,但在皇上的怀里动了动,视线落在皇上的玄衣上,又摇摇头。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的神色半晌。

  她眼尾处的红晕还未消减下去,他手指抚向她眼帘又问:“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

  说着魏祁弯腰,高大宽厚的胸膛将席容烟笼罩在怀里,他闻着她发间的清香,低低开口:“烟儿,往后朕会克制好自己的。”

  “不会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