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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疯得不轻

  “那就先看看,谁的刀快。”

  田口低洼地,湿气重,草厚,四周是一圈小丘和浅沟,一眼看上去像个天生的陷阱。

  但就是这地方,陈渐让黄磨坳的人开了三块地。

  不是为了种粮,是为了布局。

  狗剩跟着陈渐下到田边,压低声音:“你真想在这打?”

  “打。”

  “他们要是顺坡下,三面封死,这地儿就是个锅。”

  “我就把他们在这口锅里炖。”

  狗剩吸了口冷气:“那你准备了多少料?”

  陈渐伸手指了指丘坡上那些看似随意堆着的破陶罐、干草包,还有半掩的泥井。

  “火药、火油、碎铁、石雷,全埋了。”

  “咱不拼兵,不拼甲。”

  “就拼谁先爆。”

  ……

  同一时辰。

  刘黑七调过来的虎龙营,正从山后缓慢推进。

  他们是打白仗的主力,擅长斜坡冲阵,惯用长枪重斧,正面打得凶。

  领头的叫郑刚,是个硬骨头,打了十几年山战,从没绕路。

  “山坡下那一块是他们新种的地?”

  副将点头:“就是黄磨坳。”

  “看着人少。”

  “那就别耽搁。”

  郑刚扯了扯肩膀上的甲带,压低声音:“分两翼,从沟里绕,主力走田正面。”

  “咱不搞虚的。”

  “今天,就给刘老大开个头。”

  ……

  午时。

  黄磨坳西坡上,陈渐半跪在草丘后,看着远处田头一群黑影开始往里压。

  “全是虎龙营的人马,盔甲样式对上了。”

  狗剩趴在另一边,手里抓着火线:“他们快进陷区了,要不要提前炸?”

  “再等。”

  “他们再进三丈,就是封死点。”

  狗剩咬着牙:“你要是等炸晚了,我们这边会被冲穿。”

  “炸得早了,他们会跑。”

  陈渐声音平静:“但要是炸得正好——他们一口气都喘不出去。”

  ……

  田底泥软,踩下去有点黏。

  郑刚一脚踏进地头,抬手就是一挥:“进!”

  两翼骑兵绕过田沟,正要收口合围。

  下一息。

  “嘭!!”

  田中一声沉响,接着是一连串“砰砰砰”的闷爆。

  火线沿着田沟顺着炸了出去,接着陶珠乱飞,火油升空,一片土石和碎铁弹射而出。

  人翻马倒,惨叫声瞬间炸开。

  郑刚还没回过神,右手边整队冲锋线就被掀了个底朝天。

  他怒吼一声:“后撤!往坡上退!”

  刚一转身,前坡上“哗啦啦”扯下一整排盖帘,露出二十张连弩。

  “放——!”

  陈渐亲自指令。

  “咻咻咻咻咻——!”

  箭雨泼下来,把田底剩下那点残兵直接钉死在泥里。

  狗剩拿着火绳砸在最后一罐火油罐子上:“你不是说不全炸?”

  “他们走不出去,就该让他们知道——”

  “这地不是种粮的。”

  “是种命的。”

  田下彻底静了。

  能动的人不是逃,就是在爬;不能动的,都埋在土下,混着断枪和碎甲。

  狗剩抹了把脸上的灰,喘着粗气:“这次,咱真杀得狠。”

  “虎龙营算废了一半。”

  陈渐没说话,手还搭在弩机上,盯着田底一会,才低声开口:“让李贵带人下去,把尸收一收。”

  “能救的,救;不能救的,烧。”

  “田还得种。”

  狗剩愣了下:“你还真打算在这继续种地?”

  “当然。”

  “这里现在是死人坑啊,种了也不吉利……”

  “那就让他们知道,这地能收命,也能出粮。”

  “以后谁再想踏进来,就得先问问——他吃得起这碗饭不。”

  ……

  两刻钟后,黄磨坳老钟敲了两下。

  那是“急报至”信号。

  陈渐刚回到寨口,小八一把冲出来:“虎狼营的援军被砍了!就在咱东边山路口——”

  “谁下的手?”

  “鲁山豹!”

  “他带了三十人伏在林里,把虎狼营后援的辎重给点了,烧了两车粮,还留下个首级拴在树上。”

  “还留话了。”

  “啥话?”

  “说他不是替谁打仗,是替自己报火油钱的。”

  狗剩听完忍不住骂了一句:“这狗比疯。”

  陈渐却笑了:“疯得好。”

  “我要的就是这山乱起来。”

  “谁都动手,谁都杀人。”

  “等打完,谁活着谁说话。”

  “那我们呢?”狗剩问,“这次打赢了,刘黑七那边肯定恨疯了,他会不会亲自来了?”

  “他不敢来。”

  “他现在要来,带的是主力,不是报复。”

  “可要真来了,我等的就是这一步。”

  陈渐转身,看向黄磨坳后方那一长排沟渠。

  “你知道我埋了多少罐火油?”

  狗剩摇头。

  “七十二罐。”

  “二十六根地线。”

  “三个回形坑。”

  “他要敢上来——”

  “我就把这山炸成个土谷祠。”

  “看他刘黑七,是要脸,还是要命。”

  黄磨坳后山,夜里起了雾。

  火油罐藏在壕沟底下,用破麻布一层层裹着,再压石头,表面看过去就是普通山土。

  陈渐拿着根木棍一点一点地检查地线接口。

  狗剩在一边守着,低声道:“你真想把这山炸掉?那这寨子不也没了?”

  “寨子可以没。”

  “人不能没。”

  陈渐停下手,回头:“这山留着,要是守不住,那就留给别人踩?”

  “那不如,直接给它烧干净。”

  “咱带人走,把火留给他刘黑七。”

  “你就真不怕自己成了个乱匪头?”

  “我怕什么?”

  “他刘黑七是‘正道’,上山劫寨、杀村取粮,一句话叫‘征收’。”

  “我陈渐带人屯田、筑寨、守关,他说我是乱匪?”

  “那我就乱给他看。”

  “让他以后不敢再用‘正义’两个字压人。”

  ……

  夜更深了,寨口哨兵换了三拨。

  黄磨坳的老钟没响,但山下开始有了异动。

  小八带着斥候赶回来,额头都是露水。

  “陈当家的,东南方向起了火头。”

  “刘黑七那边三营调动,主帅亲自督战,正在集结。”

  “有人说他要动手了。”

  陈渐点点头:“他不动不行了。”

  “虎龙营被毁,粮仓被炸,再不动,他底下人就散了。”

  “那咱怎么办?”

  陈渐走到寨墙边,轻声说:“全寨不要动。”

  “所有兵丁今天不拿刀,全转民活。”

  “打柴、挑水、搬土、补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