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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谭的话让刚刚还热血沸腾的大帐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是啊。

  辽东。

  那才是他们真正的根基所在,也是他们目前所面临的最大的威胁。

  达力瓦,那个刚刚统一了北方草原的新任单于。

  他麾下的匈厥铁骑号称天下无敌,其凶悍之名能令小儿止啼。

  现在三万铁骑兵临城下,辽东危在旦夕。

  如果辽东失守,那他们在京畿之地所取得的一切战果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他们将成为一群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陆准。

  他们都在等待着他们这位无所不能的王做出决断。

  “独木难支?”

  陆准笑了。

  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拿起那根代表着归义营的黑色令旗,然后重重地插在了辽东边境的位置。

  “谁说他们是独木了?”

  陆准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本王不是早就给他们送去了一支援军吗?”

  “一支对达力瓦恨之入骨的复仇之师。”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归义营。

  呼延休。

  那五千被达力瓦逼得家破人亡的匈厥残兵。

  他们就是一群被仇恨喂养大的疯狗。

  一旦被放出牢笼,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咬断敌人的喉咙。

  用匈厥人去打匈厥人。

  王爷这一招实在是太毒了。

  “可是,殿下。”

  钱谭还是有些不放心,“那呼延休毕竟是匈厥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万一他在战场上临阵倒戈,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不敢。”

  陆准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本王给了他复仇的机会,也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陆准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大帐的每一个角落。

  “呼延休的族人,他的妻儿,如今都在辽东屯田安家。”

  他踱步回到沙盘前,目光落在辽东那片区域,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要是敢背叛本王,本王就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所珍视的一切,如何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烬。本王会让他成为呼延部唯一的幸存者,独自背负着亡族灭种的罪孽活下去。”

  帐内落针可闻,连粗重一些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陆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杀机,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但这平静却比任何外露的杀气都更让人心头发冷。

  钱谭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这才明白,自己和王爷所看到的东西,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他看到的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而王爷看到的,是人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渴望。

  “辽东的战事,本王自有决断。”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将京畿之地的这些战利品,府库里的金银,仓禀里的粮草,全都给本王运回辽东。”

  “记住,速度要快。”

  “末将遵命!”

  众人齐声应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脚步声中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干劲。

  三天后,一封从辽东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摆在了他的案头。

  信是牛永利亲笔写的。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却让整个大帐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达力瓦败了,败得很惨。

  他派出的那支三万人的先锋骑兵,在辽东边境遭遇了归义营的疯狂伏击。

  呼延休,那个如同疯魔一般的男人。

  他率领着他那五千同样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部下,在达力瓦大军最松懈的时候,发动了**式的冲锋。

  他们根本就不是在打仗,他们是在用自己的命去换敌人的命。

  三万匈厥铁骑被这群不要命的疯子打得措手不及,阵脚大乱。

  牛永利率领的三万大雍新军,如一把烧红的铁钳,从侧翼狠狠地夹住了匈厥人混乱的阵型。

  一场屠杀就此展开。

  方才还凶悍无比的匈厥骑兵,此刻阵型被冲垮,指挥被割裂,成了没头苍蝇。

  大雍新军的制式长刀每一次挥下,都带走一条性命。

  战场上听不到什么豪言壮语,只有兵器入肉的闷响和垂死前的惨叫。

  三万匈厥精锐,最终全军覆没,侥幸逃回草原的,不足三百人。

  归义营也付出了代价。五千人的编制,战死三千,余下的人个个带伤,几乎被打残。

  但他们用三千条性命,换来了一场震动北方的大捷,也完成了他们渴求的复仇。

  陆准放下战报,帐内烛火跳动,映得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三千条人命,换掉了十倍的敌人,还废掉了达力瓦的一支先锋。

  这笔买卖,划算。

  他不在乎归义营还剩多少人,只要呼延休还活着,这支复仇之师的魂就还在。

  他真正在意的,是战报末尾的内容。

  果然。

  牛永利在信的最后写道:达力瓦已召集草原各部,聚兵二十万,对外号称五十万,大军正向辽东压来。那位新单于放出话,要用大雍人的血,洗刷掉他钉在身上的耻辱,要踏平辽东,血洗锦城。

  “二十万。”

  陆准低声重复了一遍,手指在沙盘上辽东的位置轻轻敲了敲。他的嘴角慢慢向上牵动,形成一个冰冷的弧度。

  “很好。”

  “本王等的就是你倾巢而出。”

  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火下拉得更长,帐内的空气仿佛都凝重了几分。

  那双眼睛里迸发出一种骇人的光彩,是棋手看到对手落入陷阱的兴奋。

  “传本王令。”

  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到帐外亲兵的耳中。

  “全军开拔!”

  “目标,辽东。”

  “本王要亲手去会一会这位匈厥单于。”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

  “本王倒要看看,是他的弯刀硬,还是本王的刀快!”

  话音刚落,帐帘被人猛地掀开,一个人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正是刚刚才出去的胡荣盛。

  他一向注重仪态,此刻却发髻散乱,脸上满是惊惶。

  “殿下,不好了!”

  他顾不上行礼,从袖中抖着手掏出一卷用蜜蜡封口的纸卷,声音都变了调。

  “襄王殿下传来的绝密急信!”

  “南方的那些世家……他们,他们要通敌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