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朝着传来响声的那边看去,水灵的眸中攀上一丝担忧,扭头望向姜娴:“阿娘,那边好像有人出事了。”

  姜娴笑得眯起眼睛:“是啊,走,闺女,阿娘抱你过去看看,瞅瞅是哪个倒霉蛋这么倒霉!”

  “噗嗤”一笑,糖糖伸出小胖手捂住小嘴,笑得没了眼睛,“阿娘都说他是倒霉蛋了,那他肯定倒霉呀。”

  等母女俩走到声音传来的陷坑附近,此时山上已经聚集不少附近村里的猎户围着那陷阱坑往里头看,七嘴八舌地畅谈起来。

  “这人谁啊?怎么没见过,是新来的猎户吗?”

  “不认识!”

  “看着不像新猎户,他都没带打猎的工具。”

  “没准是偷猎物的,我今儿起早上山发现昨天几个下的套子里一个猎物都没有,你看他篓子里好几只野鸡野兔,没准就是他偷的。”

  “那摔死活该,叫他上山偷咱们的猎物。”

  “这是谁的陷阱啊?别戳死人惹官司呦!”

  “好像是姜娴的!”

  大南山附近一共有七八个村子,几乎每个村子里都有一两家没田没地的流户上山打猎,靠山吃饭,其中以百花村和双水村的猎户居多,那边村里的田地贫瘠,地理位置不好。

  而环溪村和桃源村的因为紧挨着一条贯穿均溪县的大河,大河水势遄急,很少干涸,是以村民们都愿意种地,捕鱼卖钱,很少有打猎为生的人家,还是姜娴一家子搬来以后桃源村才有了猎户。

  这些猎户人家共同上绵延几百里的大南山里打猎,为了不发生矛盾,早些年立下一个猎户们之间共同遵守的规矩。

  便是所有上山打猎的猎户必须遵守下套的规则,先到先得,然后每个猎户上山下套挖陷阱只能选十处地方,做上各家独有的标记,下套十处以后就必须收手,谁也不许碰别的猎户套里陷阱里的猎物,否则将会被猎户们排挤针对。

  久而久之,不管新老猎户都按照这个规矩来,大家伙之间相处得很是和谐。

  哪怕姜娴次次都收获满满,也从未招人嫉妒陷害过,反而新的年轻猎户都愿意和姜娴取经学习,不耻下问。

  姜娴也没藏私,该交的都交给大家伙,至于观气运和凭感觉这个就没法传授了。

  几个猎户正说着话,姜娴慢悠悠地走过来,身后背篓里还背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两个人走在这冬日光秃凋零的山野中,仿佛一对山中精灵下凡一样。

  “姜娴来了!”双水村的张猎户喊了一嗓子,大家伙纷纷看过去。

  热心肠的百花村猎户雷大头喊了一声:“娴丫头,你快过来瞧瞧,你这陷坑里今天可稀奇了,套中个大活人!”

  “姜娴今天怎么背个孩子上山了,是她闺女吗?”

  “什么闺女,姜娴才十七岁还没婚配呢,估计是妹妹吧!”

  “要不是我年纪大了,我非要娶娴丫头回家,这娘们又泼辣又讲义气还能干,娶回家不愁吃喝了!”

  “雷大头你少癞**想吃天鹅肉了,你就是年轻个二十岁你也配不上姜娴!”

  “哈哈哈……”

  几个猎户说说笑笑,根本不管坑里已经摔疼晕过去的陈三癞子。

  姜娴背着糖糖走近,看着几个猎户大哥,冲着身后的背篓里提醒:“糖糖,给各位叔叔伯伯打个招呼!”

  背篓里的糖糖立即窜出头笑得甜美地冲着几个猎户软软糯糯地喊道:“叔叔伯伯好,我是糖糖!”

  小丫头一笑,几个猎户们瞬间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一点也不僵冷了!

  “糖糖好呀!”

  “小嘴真甜,来,伯伯兜里还有半块干馍给你吃吧!”

  “这孩子长得真漂亮,跟年画里的胖娃娃走出来似的。”

  几个猎户夸赞一番糖糖,糖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让人忍不住想上前**一把她那滑溜乌黑的小脑袋。

  雷大头好奇问道:“姜娴,这孩子是谁啊?”

  姜娴一脸自然得意地伸出大拇指,朝着自己指了一下:“我闺女,怎么样,长得好看吧?”

  众猎户:“!!!”

  “噗!”的一声,其中一个喝水的猎户被姜娴的话惊得吐光嘴里的热水,差点呛着不敢置信地指了指姜娴,又指着糖糖:“你、你才多大啊……”

  “收养的亲闺女!”

  姜娴说罢走上前探头看了一眼陷坑里的现状。

  姜娴每次挖的陷阱,为了让猎物能够一击毙命,死得痛快一些,她基本上会插上五六个削尖的竹子,这要是掉个人下去,不死也残。

  只见陈三癞子跌摔在陷坑里,算他命大,只一根削尖的竹子穿透了他的小臂,腿上的厚袄裤子扎穿个大洞,身上背着的背篓里还散落两只野鸡,一只野兔子在坑里。

  背篓里的糖糖也探出脑袋往陷坑里看。

  “咦,是陈阿——”糖糖下意识地喊出口,意识到不对立即又捂住小嘴四处抬头看了一眼,见没人关注自己,糖糖紧抿小嘴巴不再乱喊了。

  阿娘说了,从昨天开始她就要和过去不好的说再见,只当不认识陈家的人。

  糖糖怕喊陈三癞子阿爹,会惹新的阿娘伤心难过。

  还好没有喊出口!

  糖糖心里庆幸及时捂住嘴。

  姜娴勾唇冷笑一声:“果然是他!”

  其余几个猎户纷纷围上来。

  “娴丫头,你认识他啊?”

  姜娴点头:“嗯,我们村的货郎陈三癞子!”

  “就是那个捡到一块狗头金的赖皮?他咋上山偷猎物了?”

  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猎户惊讶出声。

  姜娴看了他一眼,是近日新来的环溪村猎户叫朱福生,最近总找自己打探经验。

  别看姜娴最年幼,但论进山的年头,姜娴可是这七八个猎户里的老前辈了。

  “哼!问他自己啊!”

  姜娴解开腰间挂着的水囊,拔掉塞子毫不手软地冲着陷坑里淋下去。

  陈三癞子被滚烫的热水浇灌,瞬间清醒过来如溺水般猛地睁开眼呼吸,这一动又刺痛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细长的鞋拔子脸快皱成一团。

  “哎呦!疼爱我了,快救救我,救我上去……”

  陈三癞子还没搞清楚状况,胡乱大喊。

  姜娴冷笑,清脆的嗓音犹如一盆冷水浇头。

  “三癞子,你一个偷猎物的小偷,偷我们的猎物,你还指望我们救你?怎么长得丑想那么美呢?”

  陈三癞子猛地一抬头看见姜娴似笑非笑的模样,一双澄澈的眸中如寒潭,他瞬间想到自己可是为了偷姜娴的猎物上山,才摔进这陷坑的,他眯起倒三角眼,漆黑的瞳仁提溜直转,立即颠倒黑白还倒打一耙。

  “姜娴你少在那血口喷人,我是、我是上山捡到的这些猎物,倒是你们这帮黑心肝的猎户啊,好好的山头叫你们到处挖了陷阱,害得老子摔进来受伤,你们不赶紧救我上去,等回头我脱了困定要去衙门告你们意图谋害村民们性命……”

  “欸你这小偷咋还反咬人呢,明明是你偷鸡不成蚀把米,咋不摔死你这赖皮!”

  “就是,我们可是亲眼看见的,你偷了我们套子里的猎物!”

  “没准我天天下套却什么猎物都套不中,就是这贼东西偷的。”

  “别没准了,肯定就是这小偷干的,哥几个,咱们搭把手把这偷东西的贼弄上来抓去送官府,咱们人多力量大,人证物证都在这,看他这惯偷跟县太爷怎么解释明白。”

  “大头哥说得对!”

  雷大头扭头望向姜娴:“娴丫头,这贼最后栽进你的陷坑人赃并获,你来决定咋办,你说报官哥几个立马一声应下,咱们大南山的猎户们必须抱团一致对外,否则日后来个人就跑山上偷猎物,还倒打一耙,我们还要不要生活啦?”

  “大头哥说的没错,姜娴你可不要因为他是你们村的人,就心慈手软啊!”

  “偷我们猎物者,必须严惩不贷!”

  几个猎户三言两语给陈三癞子钉死在耻辱柱上,气得陈三癞子差点二度昏厥过去。

  姜娴望着陷坑里的陈三癞子,挑眉得意一笑:“听见没啊?陈三癞子,你现在的命可是在我们手上,再敢胡说八道那就先让你在这坑里困着吃尽苦头。

  这山上野兽多啊,听说还有老虎,一口把你吃了也没人能追究到我们头上,你要有力气爬出来呢我们就立马抓你去报官,反正我们现在是人赃并获,凭你三癞子如何能赖皮,都免不了去衙门里挨一顿板子。”

  陈三癞子意识到姜娴和这帮猎户不好忽悠,他现在浑身疼得厉害,胳膊仿佛被千刀万剐一样的疼,实在是没力气辩驳了,连忙认栽。

  “好好好,我、我错了,我不该吓唬你们,是我不好,不该跑这山上瞎溜达,求求你们快救我上去吧,我日后再也不敢来大南山了,我也不告你们行不行?”

  姜娴蹲下身看着陈三癞子,又扭头看了一眼仗义的猎户兄弟们,冲着陈三癞子眯眼坏笑:“三癞子,那你偷我们的猎物怎么算啊?”

  “啥猎物?”陈三癞子一怔,又瞥见陷坑里跟着自己摔下来的野兔野鸡,他赶紧指着猎物说:“都在这呢,你们谁要谁拿走啊!”

  姜娴眸中闪过一抹狡黠:“这被抓现行的在这我们可以收回来,那从前偷的猎物怎么算啊?你要不说清楚,今天你罪得遭,县衙也得走一趟,保不齐还要蹲大牢,尝一尝牢狱之灾的滋味。”

  话语里满满的威胁,是个人都能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