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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藻宫偏殿灯火惶惶,宫人被勒令退到十米开外,细碎的泣音仍旧被挤压溢入耳中。

  说不清是欢愉还是痛苦,听得人脸红心跳。

  “殿……殿下……放过我罢。”

  沈青黛无力地揪住床帷,葱白的指尖泛着粉。

  下一瞬,就被一只大掌覆上,强横地捉了回去。

  沙哑的嗓音打在耳畔,玩味中带着一丝邪气。

  “放过你?”

  “沈掌事胆大包天。爬了孤的榻,如今做这幅可怜样给谁看?”

  话语间,更重的顶弄让未经人事的她哭叫连连,再次被拽入荒唐火热的深渊。

  ……

  二刻钟前。

  坤宁宫西侧的耳房,烛火在纱罩里挣扎跳动,映得室内光影幢幢,如同鬼域。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甜得发腻的熏香,试图掩盖某种更隐秘的气息。

  沈青黛伏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浑身像被架在文火上细细炙烤。

  骨头缝里渗出难以言喻的酸软,一股股陌生的、不受控制的热流在四肢百骸乱窜,冲撞得她神智昏沉。

  “……姑姑?姑姑?” 一道刻意压低的、带着几分急切的年轻女声在门外响起,是皇后身边新提上来的二等宫女青禾。

  “您换好衣裳了么?那样东西,皇后娘娘让您快些给王公公送去呢。”

  王公公?哪个王公公?

  沈青黛混沌的脑子像被投入冰水的烙铁,骤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滋啦”!

  王公公……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赵全的干儿子,新任秉笔太监,皇上身边的红人——王德海!

  就是那个畜生,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她效忠了七年的主子——当今皇后陆琼华。

  她重生了!回到了这个万劫不复的夜晚!回到了她一切苦难开始的起点!

  她作为陆府的家生子,陪陆琼华进宫,扶持她从最末等的采女,一路走上继后的宝座。

  陆府也因此鸡犬升天,从不起眼的五品小官,成为如今京中显赫的威远候府。

  这期间,她为陆琼华试毒、挡刀、献策,多次险些丧命,倾尽全力铺就她的凤路。

  因为陆琼华答应过,待她登上皇后之位,就做主销了她爹娘和妹妹的奴籍,还他们自由。

  并且放她出宫,允她与指腹为婚、等了她多年的侍卫林枫成亲。

  临行前一晚,陆琼华拉着她依依不舍的说了好些话,还赏她一个名贵香囊,称是亲手所做,让她留在身边做个念想。

  陆琼华让她替自己做最后一件事,将一样东西亲自送去王德全府上。

  而后,她便可以离开。

  那一去,便一脚踏入炼狱,至死,都没从那畜生的魔爪下出来。

  那是比凌迟更为痛苦的记忆。

  冰冷的石室,腥臭的空气。

  王德全那张涂着厚厚白粉、如同鬼魅的脸,浑浊眼睛里闪烁着令人作呕的**邪与残忍。

  糙如砂纸的手掌,带着太监特有的阴冷湿滑,在她**的皮肤上游走……

  鞭笞,烙铁,污言秽语……永无止境的折磨,将她的尊严、她的身体、她的希望一寸寸碾碎。

  起初,她还天真的以为陆琼华发现她的失踪,会来救她。

  直到王德全亲口告诉她。

  正是她忠心扶持的皇后,为了拉拢皇上身边的新红人,把她当做礼物送给了赵德全。

  在暗无天日的石室里,她不记得自己被折磨了多久。

  只记得临死前,王德全的亲信小太监带着恶意和怜悯的低语:

  “沈姑姑,您还惦记家里人呢?别想了!您那水灵灵的妹子,早就被威远侯府当成玩意儿送给了快七十岁的李将军,啧啧,听说没熬过半年就死了。”

  “您爹娘?两个不识抬举的老东西,想去官府告状?侯府的人当场就……嘿嘿,乱棍打死,扔乱葬岗喂野狗啦!”

  “这些年您收到的信?都是皇后娘娘找人仿着您妹子笔迹写的!就为了让您死心塌地给她当牛做马!您还真信啊?蠢货!”

  爹!娘!青玉!

  她视为生命支柱的家人!

  她在这吃人深宫里咬牙坚持、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熬干了心血扶持陆琼华登上后位,所求的不过是皇后当初的承诺——放她出宫,一家团聚,与林枫成婚!

  原来,她为之付出一生忠诚的主子,早就亲手斩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用她至亲的鲜血和骸骨,铺就了威远侯府和皇后宝座下的基石!

  用一封封伪造的家书,编织着温情脉脉的谎言,将她牢牢锁死在坤宁宫这华丽的囚笼里,做一条至死方休的忠犬!

  滔天的恨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瞬间冲垮了药力带来的迷乱,烧融了骨髓里的酸软,只剩下刻骨的冰冷与毁灭一切的疯狂!

  她,是从地狱来的恶鬼,她要报仇!

  “吱呀——” 门被推开一条缝,青禾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姑姑,快些吧,别耽误了娘**……”

  话未说完,人已经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沈青黛指尖出现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那双平日里温婉沉静的眸子,此刻赤红如血,翻涌着地狱般的戾气与恨意。

  陆琼华只知道她粗懂医术。却不知,她祖上原是南疆的苗医,擅毒、擅控针,能治病,也能杀人于无形。

  沈青黛知道,门外很快就会有更强壮的太监进来“请”她。

  她没有时间了!

  她迅速扒下青禾的衣裳给自己换上,用化骨水,将青禾的尸身化为一滩脓血。

  此时已经宫禁,她出不去。

  更何况,陆琼华已经是皇后,天下之大,没有她能藏身的地方。

  她也并不打算藏,爹娘和妹妹的命,上一世所受的苦楚,她要一一讨回来!

  凭借青禾的令牌,她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坤宁宫,略一思衬,果断转身向凤藻宫的方向疾步而去。

  凤藻宫是先皇后居住的宫殿。先皇后逝世后,皇上为了纪念这位原配妻子,保存原样,再不许任何人住进去。

  只有每逢先皇后的祭辰,太子萧景翊会在凤藻宫住上一夜,悼念亡母。

  今夜,正好是七月十八,已出宫建府太子居住在凤藻宫。

  陆琼华也育有一子,排行第五。

  她一心想要儿子成为储君,因此将太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两人水火不容,即使是在公开场合,太子也不愿意唤她一声母后。

  自先皇后去后,太子变得阴冷残暴,人人畏惧。

  可只要能将陆琼华与威远侯府打入地狱,哪怕坠入更深的泥潭,哪怕与魔鬼交易,她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