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绍一走,店里清静许多。

  苏瑶正翻弄着账簿,手上握着用小黑鸡毛制作的羽毛笔,沾了沾砚台的墨水,开始刷刷计算今日的营收。

  她一向心算,除去买菜和购置调料的开销,今天刚开业,加上打折促销,一共营收四两银子!

  是个好兆头!

  这是一门长久的生意,讲究的就是细水长流。

  这样下去,迟早能开分店。

  不过店里的人手不太够用,还得在食肆门口贴个招聘启示。

  苏瑶想着,说动就动,直接摊开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四个大字,就贴在门口。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小神医,你贴的东西是什么?”

  司君岚刚吃完饭,从二楼下来,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好奇问道。

  苏瑶回头,苦恼道:“今天食肆刚开业,来的人太多了,差点忙不过来,我打算招聘两位打杂的在食肆打打下手。”

  毕竟大哥得去书院上学,到时候更忙不过来了。

  司君岚嘴唇艳红,舌尖在红唇上划过,辣的两颊染上一团红晕。

  “会招到人手的。”

  “司姐姐,今**来我做了一桌子好菜,唯恐招待不周,不知道你觉得味道如何?”

  司君岚点头,笑道:“小神医厨艺堪比御厨,这手艺开食肆,倒是造福了一众饕餮食客。”

  她自幼山珍海味吃惯了,知道苏瑶做的这几道菜属于渝菜菜系。

  红艳艳的辣油浇盖在肉上,搭配切段的红辣椒绿辣椒,一股麻辣香味似乎仍在鼻尖萦绕。

  日后在府中吃得没滋没味,可是日日来这食肆吃饭。

  在吃下去的第一口,她的胃被苏瑶征服了。

  “日后,小神医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今日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苏瑶瞳孔地震,看了看摆放在柜台上的金色招财树和招财猫。

  这居然对司君岚来说只是薄礼!

  她更爱了!

  可惜,司君岚没聊几句就离开了,只道下次会继续光临。

  等人走完了,小张氏掀开布帘,从厨房出来,用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水。

  “瑶瑶,刚刚那人是谁呀?”

  “是财、咳咳,是朋友!”

  苏瑶差点下意识说出财神爷三个字,顿了顿,立马改口。

  “人家是司府的大小姐,前几日邀请过,今日一来送了贺礼,这是她送的金招财树和招财猫,还有放在地上的一众东西。”

  金子铸成的元宝树和招财猫,看这份量,可以换算成几百两银子。

  要是送给普通人,足够一生衣食无忧。

  苏瑶苦恼,她得找个法子回礼,平白无故拿人家送的东西,不太好啊。

  她受之有愧。

  “长得倒像个俊俏小生。”小张氏笑得温柔,她从兜里掏出了银子,放在苏瑶掌中,轻声道:“娘这里有些碎银,都给你,人家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家虽说穷,也得拿出对应的回礼。”

  这银子是之前苏瑶给小张氏的。

  没想到小张氏一分没花,全都存了起来,甚至给她的银子比之前还多。

  苏瑶没要,把小张氏的手推了回去,“娘,放心,回礼我会准备好的,不日后就送去司府。这些银子你自己存着,食肆刚开业,需要你多多操心。”

  “今日营收足足有四两银子呢!”

  这钱来的手段和救治人不同,来的是正经营生,若是日后有人查起,有个交代也好。

  苏瑶惜命,想得多。

  万一自己救治的人中有仇家找上门,自己一个人能轻松把仇家打趴下,可大哥、娘亲又怎么办?

  她可是要攒够银两,届时去樊婆子说的地方寻找下落不明的亲爹和失踪的亲弟弟。

  “多攒点银子,日后去找爹爹和弟弟,届时多点银子就多条路。”

  苏瑶这话不假,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等食肆走上正轨,把名声打出去,她可以用食肆的名头去参加江知府所说的美食大赛。

  第一次有千两银子的奖赏呢!

  小张氏被说服了。

  苏昭听闻这番话,手捏成拳。

  如此寻找不亚于大海捞针,等他成就功名,把寻人启事张贴在官府,派人四处寻找,总会有下落。

  爹失踪后,他身为男子汉,身子骨弱,拖累了这个家。

  现今不一样了,瑶瑶有出息,找来了赚钱的法子,他不能沉浸在过往的悲伤中。

  “会有办法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爹爹。”

  等他参加年底的乡试,考取功名,再去寻找,届时会有不少人愿意帮助他的。

  小张氏眼底含泪,嘴唇哆嗦,“好,一定会找到的!”

  苏瑶摸了摸下巴,对啊,她怎么忘了一件事。

  早知道小七走之前,她应该问一声,帮忙让小七打听一下亲爹的下落。

  可惜了,她忘了这件事。

  小七说过会回来的,等下次小七回来,她拜托这件事。

  更或者,没等小七回来,她就已经带着娘亲和大哥,踏上了寻爹之旅呢。

  ……

  此时,被惦记的慕子期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坐在马背上,走的官路,奔波了七八天,冰冷俊美的脸上不显一丝疲惫之色。

  唐越哪怕性格再沉闷,也忍不住在官道上奔波许久,七八天一句话不说。

  “主子,兴许是有人在想你。”

  他穿着来时的圆领红袍,骑在马背上,宛若红衣绝美女子。

  慕子期伸出葱白的食指,轻轻点了点鼻尖。

  是小丫头在想他吗?

  也罢,他走了这么久,想必小丫头很不习惯他的离开。

  慕子期想起苏瑶,眼底闪过星星点点的笑意。

  突然,前方传来唏律律的声响,马车停顿下来。

  有人站在马车旁,扯着喉咙喊道:“停下,后面的人快停下!”

  唐越来不及勒住缰绳,神情诧异,只听前者道:“前方官道有山匪!快点掉头离开这里!”

  有山匪守在这里?

  唐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里可是官道,哪家的山匪这么肆意,难不成不要命了,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不怕朝廷的围剿?

  他是锦衣卫,为皇帝监听天下。

  真就有人敢劫持在他脑袋上面了。

  唐越扭头看向慕子期,等待指令。

  “主子,现在该怎么办?”

  虽说是询问语气,他眼底喋血,腰间的长刀蠢蠢欲动,恨不得饱饮鲜血,让这群胆大包天的山匪偿命!

  哪怕在这种情况下,这条“疯狗”仍然询问着主人的意见。

  慕子期狭长的睫遮盖住深邃的瞳仁,里面一闪而过的冰冷嗜血深深掩藏。

  “勒住缰绳,下马,去探查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距离京城不过一天一夜的路程,这时候有山匪劫道。

  是阴谋还是偶然。

  他亲自去会一会,一切皆知。

  ……

  正在呼喊的老者就差挥舞着双手,恨不得让骑马驰骋的两人停下。

  老者瞧见两人骑马越来越近,一脸绝望,唯一的生路断了!

  他大声呼喊,趁着山匪没下来,本想让两人逃命,去附近找来官兵围剿。

  自己不过损失几箱金银财宝,一旦官爷带兵前来,命保住了,财宝自然会回到自己手上。

  哪知这两人蠢钝如猪!

  居然不相信他说的话,骑马来到跟前,一点都没有转身就跑的自觉性。

  只叫老者一腔真心喂了狗。

  瞧着下**两人高头大马,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老者吞咽下脱口而出的脏话,松垮的皮肉挤出笑。

  “二位爷,快快离去,前面不远处有山匪,早就盯上这条官道的人!”

  老者苦口婆心,“现在离开,去附近的镇上请来官爷,说不定还能赢得几分生机。要是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唐越一向听慕子期的话,他下马打量着老者。

  老者一身锦罗绸缎,身价不菲,是个不差钱的主。

  在前方还有十几辆马车,官道敞亮,一眼能望见这是车队,而位于车头的马车停了下来,似乎前方出现了什么障碍。

  老者处于车队末尾,他站在马车旁,一脸苦涩。

  慕子期淡漠开口,“走不掉了。”

  老者问:“怎会走不掉?”

  “你回头看,山匪早就来了,隐藏在你们的马车之中。”

  老者皱眉,自然不信,“不可能!这批货我联合了大名鼎鼎的龙远镖局护送,护送队里的人绝不可能有山匪的人!”

  “我们一路从中州到京城,路上这么多机会,却挑在离京城不过一天的路程下手,更何况这里是官道!”

  慕子期掀了掀眼皮,如鹰一般锐利的眼扫视过马车。

  “你信,趁早丢下这批货离开,不至于丢命,不信,命和货都没有。”

  慕子期在战场厮杀过,杀人者的眼睛和寻常百姓的眼睛不一样。

  这支队伍里少说不下十分之一的人是山匪的人。

  早就盯上了这批货物。

  对慕子期而言,他只确认一件事。

  山匪来袭,是偶然,又或者说是必然。

  有人要在官道取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