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刀而去的唐指挥使那可是谁都不敢惹的存在!

  冷血无情,谁来都不好使。

  除非七爷在……

  唐越从怀中掏出包裹好的白色绢帕,面无表情递了上去。

  “这是证据。”

  慕灵秀与他对视一眼,露出甜美的笑,拆开了绢帕。

  是一捧火烧的黑色焦土,像是炭烤过后的烟熏味,刺鼻又难闻。

  苏瑶:……

  证据就是一捧焦土么?

  她以为慕灵秀会生气。

  没想到慕灵秀不仅没气,反而夸赞了唐越,“不愧是唐大人,做事效率。”

  “不知道唐大人一共烧毁了多少花田?”

  唐越冷冰冰答:“十三处花田。”

  “郊外两处,城南三处,城北四处,附近的村庄零零散散找出来四处。”

  “这十三处鼓子花,已经按照公主的旨意,尽数烧毁。花田附近有看守的医师,他们自称是为郭知府做事,语气激愤,大有嚣张跋扈之意。我便做主,尽数都抓了过来。”

  郭辖脊背被冷汗打湿,夜晚的寒风一吹,浑身凉透。

  他做的隐蔽,怎么可能会被发现?

  就连种子都是悄悄派人运输到中州,花了大价钱圈禁了这一片土地。

  消息到底是怎么透露的?

  慕灵秀笑了,她声音本就甜美软糯,如今笑起来像是细雪一般,密密麻麻让人心底发凉。

  “郭知府,你听听。”她咬重道:“‘为郭知府办事’,这群医师都亲**代了,你先前还说不承认呢。”

  “公主说笑了。”郭辖稳重道:“说不定是某些小人陷害,毕竟中州这么大的州府,有奸细混进来属实正常。”

  他主打咬死不承认。

  即便证据确凿,这群人也没有任何权利扣押他。

  一旦他出事,上面的人不会坐视不管。

  稳住,只要稳住,还能有挽救回来的机会。

  慕灵秀哪能给他机会,直接让唐越把医师带上来。

  随后,十几名医师缩着脖子,像鹁鸽一样抖着身子上来,特别是看到唐越的那一瞬,更是吓得六神无主,魂不守舍。

  医师们神情萎靡,面部无任何伤痕,一个接着一个紧紧贴着,呈现倒梯子形状。

  一共十二名医师,站在前面的三名医师迎面撞上郭辖,瞬间不肯移动,就差直接冲到郭辖的面前。

  “大人!”

  “郭大人!”一位发现郭辖的医师不依不饶喊着,完全没发现郭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郭大人,你得救救我们啊!我们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做事,怎么现在把我们抓起来了?难道是我们做的还不够好吗?”

  这群蠢货!

  郭辖暗自怒骂。

  郭景风瘫了双腿,面对这种场景,这才真正清醒过来。

  原来慕灵秀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他!

  他浑浊的脑子瞬间清空,艰难地转动起来。

  调动锦衣卫,那不是公主应有的权利。

  锦衣卫授命于天子。

  难不成……

  郭景风想到的,郭辖自然能想到,甚至想得更多。

  唐越提刀,“说吧,你是怎么替郭大人办事的?”

  郭大人三个字咬字很清楚,讽刺意味很强。

  他目光敏锐,像是一头锁定猎物的头狼,罕见地露出一个略带血腥的微笑。

  “你说是吧,郭大人?”

  郭辖总觉得,要是他老实交代了一切,下一秒唐越就能冲到他面前,一刀劈来,满目鲜红色。

  医师声音颤抖,带着微弱的哭腔道:“不是我做的,是郭大人让我们驻守在花田,研磨鼓粉!”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唐越唇线平直,手起刀落,又恢复了先前冰冷模样。

  鲜红色的血液洒了一地。

  收回刀鞘的刀刃闪烁着寒光,滴血不沾。

  骨碌碌的头颅滚动到郭辖的脚边。

  像是恐吓般,唐越向前走了几步,压迫感极强。

  苍白迤逦的面容宛若恶鬼般,吓得其他医师连连退后几步。

  郭辖道:“放肆!唐指挥使,你如此大胆,当着灵秀公主的面杀人,这是拂了公主的脸面。”

  唐越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那也得看看是谁真正拂了公主脸面。”

  “说了得死,不说更得死。郭知府,不如老老实实交代一切。”

  这句话是真心话。

  千钧一发之际。

  府中下人一阵纷乱。

  府外有人高喊:“难民,城外来了好多难民!”

  难民?

  苏瑶眉头狠狠一皱,想起了前几日夜探州府中得知的消息。

  边疆的事态已经难受到这种地步了吗?

  难民居然这么快就到了中州。

  以她得手的地图而言,加上周围人对各州的描述,边疆处于淮州东面,抵达中州得南下穿过益州、梁州,向西行驶,没有至少一个月的路程,是没办法抵达的。

  郭辖道:“中州乱起来了,你确定还要把本官扣留在这里?”

  他有恃无恐的模样,仿佛早就知晓此事。

  “灵秀公主,中州一旦动乱,若是没有我这个知府坐镇,你想让偌大的中州任由这些难民在城外游荡?事情传到天子耳边,你我二人恐都讨不了好。”

  慕灵秀沉默。

  府外是逃奔而来的难民,府内是为苏姐姐出气。

  这两样如何选择?

  就在此时,苏瑶摇了摇头,默默拉住了她的手,“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府外的情况如何,没人知道,得亲眼见证。

  漆黑的夜幕下,府内府外灯火通明,下人们手中提着红色圆灯笼,站在门口探望着。

  苏瑶、慕灵秀的身影出现时,下人们纷纷退让。

  府外街道一眼望去站了不少人,都是被那一声高喊惊出来的。

  不多时,远处飘来一大片火点,夹杂着浓重的脚步声。

  巡视的官兵们举着火把走近,训练有素地停留在府邸门口。

  “郭知府,城门外不远处有百来人的难民逐渐靠近!看方向似乎是从梁州的方向逃难而来的。”

  郭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府门口,他叫来两名官兵搀扶着郭景风,歉意一笑,“公主,唐大人,失陪,我得先回州府处理难民。”

  难民一出,就像是免死金牌一样。

  跟随出来的顺公公眼睁睁看着郭辖带领着官兵离开。

  公主,就这样把人给放了?

  顺公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瑶拉着慕灵秀的手,继续走,一路走向城门,所幸城门离得不远,没走一会儿就到了。

  看守的官兵笔直地站在城门下。

  苏瑶目光一扫,没有看到郭辖一众人的身影。

  她心中有了主意。

  果真,处理难民是假,脱身才是真。

  身旁的慕灵秀掏出令牌,径直走向城楼。

  一众人乌泱泱的跟了上去。

  顺公公、唐越、锦衣卫们,足足有二十来人。

  看守的官兵看到那身红色长袍早就吓得不敢动弹,哪敢阻拦,连令牌都不用看,直接把人放行了。

  城楼驻守的官兵空荡荡,徒留着几团明亮的烽火照亮四周。

  苏瑶能远远看到,一群小黑点逐渐朝着中州而来。

  寒冬严冷,中州下雪是常态,鲜少有大雪。

  驻留的锦衣卫感受到砸在脸上的冰凉触感。

  偏偏在这个时刻,下雪了

  他听到身旁的同僚说道:

  “下雪了,是大雪。”

  远处的小黑点走走停停。

  城门始终没开密集的小黑点在严冬的冷风下大雪中,越来越稀少。

  苏瑶道:“我要下去。”

  慕灵秀侧眸,认真道:“真要下去?”

  她懂苏瑶的想法,下去无外乎是救助这些难民。

  “苏姐姐,现在下去,我们没这么多人手,听官兵说,这起码有上百人。”

  “更何况,这些难民饥饿寒冷,夜色难掩,我们没这么多食物、药物。”

  慕灵秀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瑶,她像是执意要听到一个答案。不依不饶。

  “我有。”

  寒风吹过衣袂,传来猎猎的声响,回应慕灵秀的是斩钉截铁的声音。

  “不能见死不救,哪怕我已经尽力。”

  她曾见证过生命在眼前流逝的感觉,才知道生命的来之不易。

  救助这些人,又何尝不是救助她自己?

  慕灵秀的眼睛瞬间明亮,像是夜空最闪亮的星。

  她的想法与苏瑶不谋而合。

  生为皇室,又怎能不体恤百姓,珍爱百姓。

  哪怕是难民,在慕国的土地上,这群人始终是慕国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