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红英哎一声,把闺女交给满屯抱着,她去灶屋蒸鸡蛋羹。

  有了鸡蛋羹钓着彤彤和兰兰乖了不少。

  “快点吃。”周满屯的大儿子周兴平悄悄怼怼弟弟兴安的胳膊,催促道:“吃完了咱早点睡。”

  早点吃完早点出屋,等娘给妹妹们蒸好鸡蛋羹,就不用考虑他们了。

  他们在这儿,娘总惦记着他们,想着给他们俩吃一口半口。

  手心手背都是肉,戴红英虽然疼小闺女,但是两个儿子她也心疼。

  兴安听话的点头,快速扒饭。

  周满屯只当没听到兄弟俩的对话,心里却酸的厉害。

  “爹,等过几天雪停了,我和谷屯去镇上转转,看能不能找个活计做做,总比在家坐着强。”

  大冬天去做工,太受罪了。

  可怎么都能挣些银子回来。

  “行。”周村正闷闷应一声,低着的头抬都没抬。

  周谷屯嫌冷,想开口就对上大哥杀人一般的眼神,他又默默闭了嘴。

  西头这一顿小二百人的聚餐,从戌时初吃到戌时末,桌上的锅碗瓢盆都吃空了,就连盆底残留的汤汁,也被人端起来喝掉了。

  人吃的走不动道儿,桌子下面的丧彪吃的肚子溜圆,身子四周围着一圈啃得七零八落的骨头。

  即使吃不动了,这馋狗也舍不得离开亲爱的骨头。

  休息半刻钟,大家伙三三两两起身,男人们拎桶装雪,妇人们则是把陶釜下面的火重新点燃。

  把成块的雪倒进陶釜,随着温度升高,陶釜里的雪一点点融化。

  微微冒烟的时候,把脏的锅碗瓢盆都丢进去,一一洗干净。

  其余人则把自家抬过来的桌子板凳重新搬回家。

  锅碗瓢盆洗好,谁家的谁领回去,两个大陶釜也被洗涮干净,由男人抬回去。

  不到半个时辰,刚刚还热闹宣天的小破院子重归宁静。

  没了油布棚顶遮挡,雪花簌簌落下,很快把地上残留的水渍覆盖。

  小院重回没有人烟的荒芜破败。

  “奶,你们走南边这条道儿,我领着浔哥走北边这条道儿。”到了岔路口,甜丫牵着浔哥的手,朝冯老太几个摆摆手。

  “雪厚,路上小心点儿,别滑倒了。”冯老太不放心的叮嘱。

  “阿奶,你放心,我护着他们。”穆常安从人后举着火把大踏步过来,火把的光晕把姐弟俩的身影笼在其中。

  穆老爹、穆常平、石头四人紧随其后过来,父子俩抬着桌子,桌子上还摆两个凳子。

  石头手里还拎着两个。

  怕凳子从桌上滑下来,所以走的慢些。

  冬妹端着陶盆跟在常平旁边,盆里是一家五口的碗筷。

  有穆家人护着,冯老太安心了。

  “丧彪,走了。”浔哥喊围在四叔腿边打转的丧彪。

  丧彪回头汪一声,尾巴摇来摇去,身子却不动,仰着脑袋紧紧盯着桑四余手里拎着的破包袱。

  里面装的都是它心心念念的骨头。

  骨头在哪丧彪在哪儿。

  “嘶,这狗还真聪明啊?”桑四余把手里的包袱提高放低,看着丧彪站起来坐下。

  “行了,别逗丧彪了,赶紧把骨头还回去。”桑二庆踢四弟一脚,把怀里沉甸甸的秤砣宝蛋往上抱了抱。

  这臭小子吃饱了就困,这会儿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只能由他这个苦命老爹抱着。

  小子重,他的胳膊已经被压麻了。

  “四叔,你把包袱递给丧彪,让它叼着。”甜丫腾不出手给丧彪拿骨头。

  也嫌弃。

  村里人清扫骨头的时候,躲在桌下的丧彪硬是不动,还把骨头都揽到身前

  谁敢扫就冲人低唔。

  实在没法子了,四叔就用破布把骨头包起来,丧彪这个馋狗果然跟着骨头跑了。

  “来,叼住了,掉了可就没有了。”四余笑着把包袱递过去,丧彪歪歪脑袋。

  狗嘴一张,刁住包袱打结的地方。

  “哇,好聪明啊。”草丫惊呼一声,桑四余也惊了一下,本来只想逗逗丧彪,谁知道人家是真有招。

  知道叼包袱打结的地方,骨头才不会掉出来。

  丧彪拿到骨头,昂首挺胸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转身就朝甜丫这边跑过来,没有一丝犹豫。

  桑四余揉狗头的手落了空。

  孙氏笑出声,推满脸写着不可置信的男人一把,“走了,你帮丧彪拿包骨头就想当它主子了?

  人家只认甜丫这个主子。”

  “唉,真是喂不熟?”桑四余捂着心口,一副被背叛的模样。

  那哭唧唧的表情,把一家人都逗笑了。

  “用完就扔啊。”甜丫也笑,踢踢丧彪的**股。

  丧彪叼着包袱,摇着**呜呜几声,算作回应。

  三家人在岔路分开。

  两家朝北边走, 一家朝南边。

  人走过,雪白的地面留下几串凌乱的黑脚印,脚印一路蔓延到穆家和甜丫家。

  穆家在甜丫家前头,穆家人先到家。

  “常安,你送送甜丫和浔哥儿。”穆老爹说。

  不用老爹交代,穆常安也是这么打算的。

  看着三人一狗离开,穆家人才进门,冬妹感慨,“咱家快有喜事了吧?”

  她眼底不乏羡慕。

  一家人进屋,桌子板凳抬到堂屋放好,锅碗瓢盆送到灶屋。

  不早了,穆常平和石头准备回屋睡觉。

  穆丰年开口喊住人,“你俩留下,爹有事跟你说。”

  石头上了他穆家的户籍,他早就把石头当儿子了,这个爹说的心安理得。

  无论石头叫不叫他爹,他都认下这个儿子。

  石头也习惯了,虽然他嘴上不叫穆叔爹,但是心里早就认了。

  石头乖乖坐在穆常平旁边,等着穆叔开口。

  穆丰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看向大儿子,问:“你和冬妹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

  自落户以来,爹一天又一天等,也不知道你咋就那么沉得住?

  你沉得住爹等不了,冬妹都住在咱家了,你不想着娶她还想干啥?

  你要是敢有别的心思,爹饶不了你。

  你二弟和甜丫眼看着也要成亲,你这个当大哥不成亲像什么样子?”

  大儿子因为盐矿的遭遇,干什么是都犹犹豫豫,和他这个当爹的也客气。

  他不喜欢他跟自己这么客气。

  亲儿子跟亲爹客气算个啥?

  本来想等他亲口跟自己提成亲的事,谁知道他跟个瘪似的,一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