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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不比王豆花这些人高,但是也低不了多少。

  威风的发钱场景,老太太再脑海里盘算好几天了。

  就该是这么激昂!

  “排队,领钱!”冯老太意气风发,振臂高呼,声音都喊劈叉了,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喊太大声被呛了一下。

  甜丫无奈又宠溺的给人顺气,“您急什么,今晚这风光跑不您的。”

  冯老太瞪甜丫一眼。

  胡说啥呢?

  什么风光?她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就算是,也不能这么大剌剌说出来啊。

  果然,闻言村里人都善意的打趣两人。

  “冯婶子,想炫耀就炫耀,想嘚瑟就嘚瑟,有啥不敢承认的啊?”

  “我要是管着这么大一个作坊,我能把尾巴翘上天。”

  冯老太装模作样咳嗽几声,摆摆手很是谦虚,“哪里哪里。”

  脸上确实掩饰不住的红光和精神。

  钱氏这个粉条作坊的管事,亲自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是一串串用麻绳穿好的铜钱。

  “娘,我给你端着,您尽管发。”钱氏是特意给婆母做脸的。

  冯老太腰板挺的更直了,端着管事的威风,清清嗓子喊出第一个人名,“王豆花。”

  “欸!大嫂!”王豆花抖着手理理头发,小跑着上前,激动的不知道咋办,“不对,该叫冯管事,冯管事俺来领工钱了。”

  冯老太满意笑了,从托盘里拿出一串铜钱,递给人,“作坊开了十五天,你一共干了十三天。

  一天四十文,十三天就是……”

  心里背了多少遍儿台词,关键时候还是卡克了。

  冯老太老脸一红。

  她盘算好的威风场景,如今整稀碎。

  “五百二十文!”甜丫笑着帮老太太解围。

  “对,五百二十文,都在这儿,你数数。”冯老太向甜丫递去一个表扬的眼神。

  铜钱提起落下,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响。

  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儿。

  满是不可置信。

  “工钱一天四十文?”

  “天爷呦,比咱们作坊管事的工钱还高呢?”

  “香辣酱这么挣钱吗?”

  听着周围或羡慕或震惊的话,粉条作坊做工的一帮老太太和奴仆不自觉挺直腰板。

  满脸骄傲。

  可不咋地?

  别小瞧人。

  他们香辣酱作坊没有正经作坊怎地了?人少怎么了?

  他们挣的钱多啊。

  “这十三天起早贪黑累不轻吧,过年这几天好好歇口气,咱们也初八开工。”冯老太红了眼,拍拍王豆花的肩膀。

  越过她看向后头排队的八九个老姐妹,花白的头发乱糟糟,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

  她明白大家的不易。

  “不累,一点儿都不累。”王豆花吸吸鼻子,捧着铜板的手都在颤抖。

  半截身子入土的年岁了,这是她头一次领自己亲手挣的工钱,不依靠儿子儿媳。

  她自己亲手挣得。

  “曾阿苗!”冯老太擦擦眼角,继续喊下一个。

  “曾阿苗?咱村有这么个人吗?”不少人疑惑的左右询问。

  “好像没有吧?”

  正说着,队伍后头排队的何老太上前了,语带哽咽的大声喊,“我就是曾阿苗。”

  “何婶子叫曾阿苗啊?”村里人震惊,问何毛头,“你娘叫这个名儿?”

  何毛头有些愣的摇摇头,又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他长这么大竟然不知道**名字。

  爹活着的时候,就孩儿他娘孩儿ta**叫。

  他张嘴闭嘴也都是喊娘。

  竟从来没在家听过爹喊**名字。

  “我叫曾阿苗,以后谁再敢一口一个何婶子的喊我,我就锤谁!”曾阿苗红着眼高举起手里的铜钱,“我有自己的名字。

  不光是他老何家的人!”

  她有自己的名字,不单是何老头的媳妇,也不单是何毛头的娘。

  一群老太太最能体会曾阿苗的情绪,纷纷大声附和,叫着她的名字。

  自嫁了人,她们好像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再没人喊她们的名字,不是谁的媳妇就是谁的娘。

  好像她们天生就得依附男人和儿女而活,不能有自己的名字。

  明明她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曾阿苗 犹如得胜的将军,高昂头朝老姐妹的挥手,然后把铜钱在儿子面前晃了晃,“你娘我自己能养活自己。”

  何毛头脸一红,“娘,我又没说不养你,你这话说的。”

  马老太哼一声,视线落到儿媳身上,没再多说啥,到底给自己儿子儿媳留面子。

  人老了有时候难免讨嫌。

  “石小梅!”冯老太一个个喊人名。

  程土根和媳妇激动的招手,“这是俺娘,俺娘叫石小梅。”

  石小梅被感染,都不会走了,差点摔半道儿,还是冯老太及时伸手扯住人 ,“看着点儿路,摔了可就丢脸了。

  以后领工钱的时候多着呢,你得适应。”

  “活这么大,头一遭领工钱,以后不会了。”

  这话又惹的周围人笑出声。

  谁又不是呢。

  八个老太太领完工钱,接下来就轮到奴仆了,从五六十岁的老妇到十二三岁的少年。

  一个个期待的盯着冯老太。

  又难掩忐忑不安。

  他们作为奴仆,真的能领工钱吗?

  被关在牙行屋子时,听人说只有被卖进大户人家的奴仆才有工钱拿。

  大户人家规矩森严,为了名声不会苛待奴仆。

  刚来上定村的时候,看着周围的土房子,本以为这辈子都拿不上工钱了,没想到峰回路转。

  奴仆们的工钱就没那么高了,毕竟甜丫买他们已经花了一部分钱。

  冯老太定的工钱就低,一天二十文,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能干的有限,工钱就更低,一天十文,

  但这也足够八个人高兴的。

  沉甸甸的铜钱串入手,才有了实感。

  “爹,真不是做梦,真的是铜钱。”小飞是男仆林二的儿子。

  领到钱,少年就迫不及待朝亲爹飞奔而去,手里的铜钱随着他的跑动叮当作响。

  映着少年璀璨如星河的黑眸。

  里面似乎盛满希望!

  林二到底懂规矩,摁着儿子给主子和老太太行礼,又小心解释,“小飞年岁小,不太懂规矩。

  还请主子和老太太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