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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愿你安然

  她语气忽然沉了下去,声音沙哑。

  “她不再是你记忆里的那个人了。

  你看到的是她现在的样子,是她在你查她时候表现出的冷静,可你有没有想过,她变得这么稳,是因为她早就有了新的依靠?”

  她顿了一下,慢慢吐出一个名字。

  “唐浩杰!”

  “他一直在她身边,一直!”

  顾承砚的眼神微动,却什么都没说。

  夏知薇的唇角扬起一个悲哀的弧度。

  “他是她现在的顾承砚,而你,是她过去的梦!”

  她说完,转身离开,没有再哭,也没有摔门。

  只是背影,有些冷,有些狼狈。

  顾承砚坐在原地,良久,仿佛整个人都被冻住了。

  他知道她在操控他的情绪,也知道她在极力拉回他对她的信任。

  他分得清。

  但他真的不确定—江云熙如今到底是谁的港湾。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站在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上,前方是雾,身后是空,连原地踏步都成了一种奢侈的犹豫。

  旧金山的入冬总是安静得不像话。

  天色常常灰白,云层低垂,像将整座城市压在厚重棉絮下。

  江云熙站在二楼阳台上,披着一件浅米色的长开衫,手中握着一杯没加糖的热可可。

  风吹得她发尾轻轻扬起,她却没动,只是望着院子里那几株半枯的紫苏出神。

  她最近总是失眠。

  不是睡不着,而是睡着了就总会做梦。

  梦里反反复复出现那个冬天的夜晚,顾承砚抱着外套站在门口,眉眼是她熟悉的疲惫与疏离。

  他说。

  “云熙,你别闹了!”

  她说。

  “我没闹,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那一刻他沉默了很久,像是想回答,又像是根本不想给答案。

  她记不清那晚她是怎么回到床上的,只记得窗外雪下了一夜,第二天醒来,世界都安静了。

  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热了!”

  唐浩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她从回忆里轻轻拉出。

  他手中提着一壶刚煮好的姜茶,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将茶杯接过去,为她续满。

  她垂眸看着他,轻轻一笑。

  “你最近越来越像个老年人了!”

  “你说得太晚了!”

  他语气淡淡的,眼里却掩不住温柔。

  “我十五岁开始照顾自己,二十五岁开始照顾你,现在也不过是多加一壶水的事!”

  她没有接话,只是目光落在他手指那道不算深的刀痕上,眉心微微一蹙。

  “昨天切菜的时候划伤的?”

  “没事,小伤!”

  “我记得你以前怕疼!”

  “人怕的不是疼,是没人心疼!”

  江云熙怔了怔,没说话。

  风掠过她的肩头,她的指尖却一点点收紧。

  她不是不知道唐浩杰对她的心思。

  只是不敢回应,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她太习惯小心翼翼地维护关系,一旦触碰到“爱情”这两个字,反而会本能地后退。

  因为她曾经那么用力地爱过。

  也那么彻底地被背叛过。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还能不能承载一次失重。

  京北,夜色沉沉。

  顾承砚坐在书房中,盯着桌上那份从国外传来的快递资料。

  文件整洁、顺序清晰,是他让人暗中跟拍整理的江云熙生活记录。

  他翻到其中一张照片—是在她屋外小院中拍的,她抱着一篮洗好的蔬果,身边是唐浩杰,一手撑着院门,一手拿着湿毛巾,像是在为她擦手。

  那一刻的她,笑得安静。

  眉眼温柔,神色宁和,和他印象里那个在职场会议中锋芒毕露的她,完全不同。

  他盯着照片的那张脸,眼神越来越沉。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她。

  他以为她不会再笑了,他以为她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

  可她没有。

  她只是,在没有他的世界里,依旧过得很好。

  他本应高兴。

  可他做不到。

  他握紧了照片,薄薄一页,被他指节捏得微微卷曲。

  他无法忽视一个问题:

  —她的笑,是不是因为那个男人?

  他查过唐浩杰,从少年时的转学生,到如今的心理咨询师,再到疗养院志愿者。

  这个男人干净得近乎可怕,没有污点,没有野心,却也从不远离她。

  他甚至在江云熙离婚的第二个月,就悄然从国内辞职,转往海外的学术项目,随后定居旧金山。

  这一切太过自然,像是命运安排,又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等待。

  “你还不明白吗?”夏知薇倚在门边,声音低柔,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尖锐。

  “她早就选了他!”

  顾承砚抬起头,脸色阴沉。

  “你别再说了!”

  “我只是提醒你—她不是你记忆里的江云熙了!”

  她轻笑,走近几步,将手搭在他肩上。

  “她早就从你的世界里抽身了,不管她过去多爱你,她现在都不需要你了!”

  “你不甘心,是因为你从来没真正失去过她。

  可现在你失去了!”

  “她的笑,不再属于你了!”

  顾承砚甩开她的手,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书房。

  他去了阳台。

  夜风很冷,吹得他耳廓发麻。

  他点了一根烟,很久没抽了,但今晚他需要点火。

  火光一点点亮起,他望着远方昏黄的城市天线,脑中却回荡起一幕幕。

  —江云熙第一次搬进他家的时候,把他所有的马克杯贴上了动物贴纸。

  —她半夜睡不着,会趴在阳台画星图,说要在他生日那天送他一张“你出生那晚的星辰图”。

  —她每次生气都会说“我要走了”,可从未真的走过,直到那一次,她没说一句“我要走了”,只是真的消失了。

  他一口烟咽下去,呛得喉咙发紧。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失去”,不是从离婚那天开始的,而是从他第一次忽视她眼里的眼泪开始的。

  他错过了太多次她求助的信号。

  现在,她不再等了。

  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解释,也没有资格再靠近。

  翌日清晨,旧金山天刚微亮,江云熙照例早起。

  她坐在花园木椅上,指尖翻着一本画册。

  唐浩杰送来早餐,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石阶上,一起看着晨雾缓缓褪去。

  她忽然问。

  “浩杰,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

  “什么?”

  “就是你以为你已经走出一个人了,可只要风一吹,你就知道—其实没有!”

  他没有立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