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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崩塌边缘

  她前天才刚见完心理医生,对方说她的情绪状态有明显好转,建议她可以尝试接受一些不带压力的社交,逐步适应正常生活节奏。

  她点头答应了。

  可她知道自己其实还没有准备好。

  她仍会在某些瞬间莫名失神,比如在餐厅听到别人提起“京北”这个地名,或者听见电视里某个广告用到“归来”两个字。

  她总是忍不住去联想,去想他是否还在查,是否真的信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在意。

  可能只是因为,所有人都以为她狠心,其实她心太软。

  “你画得太细了!”

  唐浩杰站在一旁,递给她一杯热茶。

  “这个光影你可以用快一点的笔触试试!”

  她笑了笑。

  “我总觉得快了就不真实!”

  “可有时候真实是感受,不是技法!”

  她点点头,接过茶。

  “你知道吗?”她忽然抬头。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我也会装一下,比如不吵不闹,安静点、温柔点,是不是他就不会那么快放弃我!”

  唐浩杰没说话。

  “可我学不会!”

  她自嘲地笑了笑。

  “我一直都是那个嘴硬又爱撒娇的性子,一点委屈就想表达,稍微有点不被理解就难过!”

  “你不是不懂装!”

  唐浩杰淡淡道。

  “你只是不愿在爱的人面前装!”

  她怔住了。

  “你以前也会装!”

  他顿了顿。

  “但每次都在他面前卸下来!”

  江云熙握着茶杯,眼神有些空。

  “可他没有看懂!”

  “所以他不配!”

  她抬眼看向他,那一瞬间眼底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意。

  她知道唐浩杰一直在为她撑着这一切,从她离开京北的第一天起,他就是她的庇护所。

  他不说话,却什么都知道,不问她过去,也不逼她未来。

  她对他一直心存感激。

  可她也知道,有些感激,永远无法转化成别的感情。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京北的某条隐秘线上,夏知薇的车正缓缓驶入一家私人调查事务所的地下车库。

  她戴着墨镜,围着丝巾,整个人裹得很严实。

  她拎着一个手包,走进一间会议室。

  桌边坐着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男人,正翻看一沓文件。

  “照片我收到了!”

  男人抬头。

  “江云熙的生活规律非常清晰,你需要什么结果?”

  夏知薇轻轻开口。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需要你准备一套‘证据’!”

  “还是老一套?”

  “她和唐浩杰的,对话、照片、信息截屏……越真越好!”

  “你是要他看到后彻底死心?”

  “我要他从心里厌恶她!”

  男人点头。

  “可以,但这需要时间!”

  “没关系,我等得起!”

  她起身,掏出支票薄,写下一串数字。

  “我只有一个要求!”

  她看着对方,眼神平静却透着冷意。

  “我要让她永远都抬不起头!”

  她知道,这一次,不能输。

  她等了太久,也付出了太多。

  她不允许江云熙回来。

  更不允许顾承砚再次为她心软。

  夜风微凉。

  江云熙坐在画室的长椅上,膝上放着画板,指尖握着那支削得很短的炭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天已经暗了,窗外那棵老槐树的枝叶轻轻晃着,发出细碎的响动,一如她此刻心底那些不曾真正沉寂下去的记忆。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得够远。

  可是有些东西,即使放下了,也仍旧会在不经意间浮上心头,像一场被风卷起的旧尘,拂过眼眶,落进心里,静静地疼。

  她低头看着纸面,那是一张未完成的画稿,主题是“等待”。

  她画了一个站在桥头的背影,瘦瘦的,裹着大衣,手里提着一盏旧式的油灯,整张画纸上没有光,只有桥下的水纹,在风中轻轻荡动。

  她没画桥的尽头。

  她不想画。

  因为她知道,那桥对岸,从来没有人来过。

  “云熙!”

  唐浩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站在阴影里,语调低而轻。

  “晚上风大,进屋吧!”

  她回头望了他一眼,点点头,轻轻将画板收起,一言不发地走到他身侧。

  他没有多问,只伸手替她理了理披在肩上的披巾,动作自然得像是做了很多年的事情。

  两人并肩走回屋,脚步在落叶上压出细碎的声音,像极了某种被时间碾过的柔响。

  回到屋内,灯光温黄,屋子里暖气开得不高,刚好够不冷。

  江云熙脱下外套,将画板搁进画架最底层的抽屉里,动作缓慢却有序。

  唐浩杰替她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时,她接过,手指碰到杯壁的一刹那,才意识到,自己的指节竟有些冰凉。

  她捧着杯子,坐在沙发上,靠着软垫发了很久的呆。

  屋里很安静。

  唐浩杰没有说话,只坐在她对面,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喝着那杯水,眼神温和却克制,没有丝毫打扰。

  “浩杰!”

  她忽然开口,嗓音很低。

  “嗯?”

  “你说……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在另一个人心里了,为什么还要想起他?”

  他没立刻回答,只过了好久,才轻声道:

  “也许不是还在意那个‘人’,而是还没从那段‘自己’里走出来!”

  江云熙垂着眼,没说话。

  她不是没走出来。

  只是偶尔,还会想起他眯着眼看书的样子,会想起他站在厨房门口说“你煮的饭,我能吃三碗”的那副得意模样。

  她甚至还记得他第一次牵她手时的力道。

  可现在她已经不想问“你是不是还记得我”了。

  她只想问自己。

  “你还想回去吗?”

  答案是,不想了。

  与此同时,京北。

  顾承砚坐在书房,手中翻着一份最新的财务报告,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的视线落在对面的墙上,那是一幅小幅的装饰画,是他从某次出差时随手带回的,颜色平淡,笔触温柔,画的是一只在山林中独行的鹿。

  他突然发现,那只鹿竟与她画过的一张图极像。

  也是那种冷色调的、静静的、像是走了很久才走到这儿的鹿。

  他愣了一会儿,低声喃喃。

  “那时候她画给我……我还笑她说太孤独!”

  可现在他才知道,那只鹿,其实就是她自己。

  他放下手里的报告,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整座城市的夜色,一片灯火模糊,落在他眼中,却像是隔了一层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