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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反转重击

  不是不疼了,只是她终于知道,这条她曾经为了躲藏才走进的街巷,如今已经变成了她愿意留下来的地方。

  她在湖边坐了半小时。

  阳光斜斜地落在脚边的石砖上,微暖,有细碎的尘光在光影间跳动。

  她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划了几张照片出来。

  是画室的孩子们上次写生时拍的,他们一张张稚嫩的笑脸挤在镜头前,中间还夹着她的一小角衣袖。

  她没拍自己,只拍了他们。

  她的照片里,从来都不是自己做主角。

  她忽然想,如果当年她也能像现在这样把生活过得慢一些,不那么急着迎合,不那么害怕被冷落,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痛?

  可她很快就摇了摇头。

  不是她当时不懂慢,是那时候的她根本没有资格去慢。

  她必须快,快点做出成绩,快点变得“值得爱”,快点抓住每一个能够让他满意的细节,因为她太清楚,一旦自己停下来,他就会走得更快。

  她不恨那个曾经逼着自己加速的自己。

  那是她活下来的方式。

  只是现在,她终于可以慢一点了。

  傍晚她回家时,唐浩杰已经回来。

  他把今天的采购放在厨房,还顺便买了一些她喜欢的手工点心,口味不重,甜而不腻,都是她最近不常主动提起却吃得很快的种类。

  她没说什么,只走过去从袋子里拿了一块,咬了一口,没出声。

  唐浩杰看了她一眼。

  “今天去哪里了?”

  “邮局!”

  她咀嚼着,声音含糊。

  “寄了一封信!”

  “给谁?”

  “给自己!”

  他笑了一下。

  “这封信写了很久了吧?”

  “嗯!”

  “所以你准备好了!”

  她看着他,神情没有回避,只是慢慢点头。

  “我不会突然做出什么决定,也不会因为今天阳光刚好,就对你说我愿意了!”

  “我知道!”

  “但我想让你知道,至少我不再拒绝!”

  他没说话,只轻轻地将水壶端上桌,又替她斟了一杯热水。

  他们之间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开始。

  是风一点点吹开沉尘,是日子一寸一寸铺出温柔的台阶。

  她喝着热水,觉得这一天过得有些不真实,又有些刚刚好。

  京北。

  顾承砚最近变得沉默。

  他依旧每天准点出入公司,依旧处理文件精准高效,也依旧在该出场合时面无表情地应对一切。

  可他心里的世界像被按了静音键。

  没有波动,也没有情绪。

  夏知薇注意到了。

  她试探着提了几次有关江云熙的事情,顾承砚不是沉默,就是轻轻略过,没有正面回应。

  这对她而言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她知道顾承砚不是信了她,只是疲惫。

  他在回避。

  而回避,是一种临界点的象征。

  她这几天加快了“收尾”的动作—她向外释放一些“顾总与旧爱再无可能”的风声,又在公司层面加快介入项目的流程,甚至开始对核心财务人员暗中建立信任。

  她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她想把自己牢牢放在“合伙人”而非“旁观者”的位置上。

  可她心里也知道,只要顾承砚不说“结束”,她永远只是站在门口的人。

  他不爱说话。

  但他爱过。

  那一点,她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对江云熙的方式从来不是大张旗鼓的宠溺,也不是日复一日的炽.热,而是冷到几乎残忍的沉默与忽视。

  可他从未真正推开她。

  他只是让她冷到走。

  而现在,他一边假装放下,一边还在等。

  等她发一句话,或者哪怕只是一个消息,说她过得不好,说她也后悔,说她愿意重新开始。

  可那条消息,一直没有来。

  她知道顾承砚也知道。

  她不会再回来。

  只是他还不愿意承认。

  她看着顾承砚坐在办公桌前,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眼睛盯着窗外发呆,那神情淡得几乎无悲无喜。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一句话:

  “一个人真正死心,不是他不再说起你,而是他不再回应任何关于你!”

  可她更害怕的,是他有一天哪怕不再提起江云熙,心里那盏为她留着的灯还在。

  她再也点不灭。

  而旧金山,江云熙将最后一封写给自己的信归档。

  封面上写着:此后无期。

  她把它放进抽屉最深处,合上时轻轻一笑。

  那不是结束。

  是重新开始的第一步。

  夜里,风落得细细碎碎,树影在窗外斑驳一地,像有人在梦里轻轻走过。

  江云熙坐在床头,指尖轻敲着被子边缘,眼睛望着半掩的窗帘,神情安静,却又藏着一种迟迟不散的沉浮。

  唐浩杰早就睡了,在另一间房,门关得很轻,她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

  她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愿睡。

  有些夜晚一旦闭了眼,就像是打开了某种错位的回音器,所有你以为已经忘记的事物,都会悄无声息地,排着队钻进来,声音、影像、气味,甚至是某一瞬被揉碎的心跳。

  她裹紧了披肩,从床头柜里抽出一本笔记本,翻到某一页,那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很淡的字,像是被什么犹豫的力道一笔一划压出来的。

  —“不是所有离开的都是不爱,也不是所有留下的都值得信赖!”

  —“我曾以为他是我的归宿,但我现在只想自己走到终点!”

  她盯着那几行字,忽然觉得有点陌生。

  那像是另一个版本的她写下的,清醒、坚定、有些残忍。

  她却知道,那确实是从她心里流出来的。

  她不再是那个一味等着人回头的人了,也不再是那个为了一句“在不在意”就心惊胆战半宿的人。

  她现在能清楚地判断自己此刻的心跳是不是平稳,能知道热水泡到什么温度不会烫手,能分辨一幅画的背景色应该压绿还是透蓝。

  可她还是不能确定,有一天若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她会不会真的如现在这般,云淡风轻地转身离开。

  这不是她不坚强,而是爱这东西,从来就不是靠理智来衡量的。

  有些人的出现,注定是会将你从最锋利的地方割开一刀,让你在夜里独自愈合,哪怕伤疤结痂了,只要风一吹,还是会隐隐作疼。

  她忽然想起那年冬天她发烧到四十度,顾承砚正好出差。

  她自己打了滴水,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