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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香楼内觥筹交错的声音戛然而止。

  “到底发生何事?致远他人呢?”

  吴承安一把扣住秦文瘦削的肩膀,五指深深陷入老人皮肉。

  他闻到老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汗臭,看到对方干裂的嘴唇上凝固的血痂。

  秦文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沟壑滚落:“老奴和公子带着人参赶来庆贺……”

  老人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吴承安手背上:“在城外十里坡,突然冲出七八个黑衣人。”

  二楼雅间传来“哐当”巨响,王宏发撞翻案几冲了出来,腰间玉佩叮当乱响:

  “放屁!谁敢动秦家少爷?”

  他圆胖的脸上肥肉颤动,眼睛瞪得血红,不愿意相信秦文的话。

  “他们只问了一句可是秦致远公子。”秦文的声音越来越低:“公子刚应了声,他们就.动手。”

  吴承安眼前突然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他想起数日前秦致远那爽朗的笑声犹在耳边,如今却天然永别!

  “他们都死了,为何你独活?”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

  马子晋不知何时已站在秦文面前,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像盯住猎物的毒蛇。

  满堂宾客屏住呼吸。

  知府黄泰和的茶盖“咔”地磕在杯沿,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马子晋的话让黄泰和反应过来,若是对方真下死手,秦文这个老头为何能逃出来?

  秦文浑身发抖:“那些人……故意留老奴带话。”

  “带什么话?”韩成练的声音如寒铁相击。

  总兵大人玄色常服无风自动,腰间玉带上的虎头铜扣嗡嗡震颤。

  吴承安看到师尊双手紧握,骨节泛白,俨然已经动怒。

  “为首那人说。”

  秦文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这只是开始,他们要杀光与吴公子交好之人,让吴公子尝尽在意之人惨死的痛苦。”

  “放肆!”韩成练怒喝一声,周身气势轰然爆发。

  临近的几张案的客人被吓得纷纷站起来,酒水菜肴洒了一地。

  吴承安感到一股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吹得他衣袂翻飞。

  “黄大人!”韩成练转向知府,声音里压着雷霆之怒:“此事你待如何?”

  黄泰和圆脸上的肥肉抽搐着。

  吴承安注意到知府保养得宜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青瓷表面映出他阴晴不定的脸色。

  “本官即刻下令全城戒严!”

  黄泰和突然拍案而起,腰间玉带上的银鱼符叮当作响:“如此猖狂之徒,本官定要将其捉拿归案!”

  吴承安突然深吸一口气。

  他闻到空气中浓郁的酒香混合着血腥味,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撞击的声音。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他勉强保持清醒。

  “致远的尸体在哪里?”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在城外十里坡的槐树林。”

  吴承安转身就走,雪白的长衫下摆扫过地上那株沾血的山参。

  身后传来了呼喊声,但他已经听不到了,脑中只有秦致远的身影。

  这位陪伴了他五年的玩伴和同窜,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他必须找回对方的尸体。

  “备马。”他对门口的侍卫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楼内,王宏发满脸怒火:“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居然杀了致远,不行,我也要过去!”

  马子晋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上。

  后面的蓝元德,谢绍元和蓝景同也一同出来。

  暮色四合,六匹骏马踏碎官道上的夕阳。

  吴承安的白衣早已沾满尘土,束发的玉冠不知何时脱落,黑发在风中狂舞。

  身后王宏发拼命抽打马臀,汗水将他宝蓝色的绸衫浸成深色。

  “左转!前面槐树林!”马车里的秦文嘶声喊道。

  马子晋突然勒紧缰绳,骏马人立而起——道旁灌木上挂着半截靛蓝色衣袖,正是秦致远最常穿的那件锦袍。

  吴承安认得袖口金线绣的竹叶纹,那是去年秦致远生辰时,王宏发亲手所赠。

  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吴承安跃下马背时,靴底陷入黏腻的泥土。

  月光惨白,照见地上拖拽的血痕,像一条条蜿蜒的毒蛇。

  蓝元德突然弯腰干呕——他踩到了一截断指,翡翠扳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在在树上!”谢绍元的声音变了调。

  众人抬头。

  三颗头颅悬在槐树枝头,发丝缠绕着枝条。

  秦致远的眼睛还睁着,凝固的目光正好与吴承安相对。

  一滴温热的液体突然落在吴承安脖颈上,他伸手一抹——是血。

  “咔嚓!”

  吴承安生生掰断了手边的树枝。

  粗糙的树皮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滑落,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王宏发突然暴起,肥胖的身躯狠狠撞向树干:“畜生!我??你祖宗!”

  树枝剧烈摇晃,血滴如雨落下。

  马子晋默默解下外袍。

  当他踮脚去够秦致远的首级时,谢绍元突然按住他手腕:“等等。”

  书生苍白的手指拨开发丝,露出脖颈处整齐的切口:“这是军中破风刀的刀法。”

  吴承安瞳孔骤缩。

  他想起师尊书房里那本《大乾军械录》,破风刀是边军特制,刀刃有三道血槽!

  回程的马车上,吴承安抱着用衣袍包裹的头颅。

  秦文蜷缩在角落,老泪纵横:“公子今早还说,要亲眼看着您连中六元,想不到如今却……”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

  吴承安下意识护住怀中,却摸到逐渐僵硬的冰冷。

  一滴泪终于砸落在包裹的衣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查。”他突然开口,声音嘶哑:“既然是军中之人干的,调查范围就不会太大!”

  马子晋阴沉着连,烛火映照的光芒他阴鸷的脸上游走:“秦家与谁结过仇?”

  “不是秦家的仇人。”谢绍元轻声道:“那人说要杀光与吴兄交好之人。”

  吴承安突然想起什么,脸色陡然一变。

  “不管你是谁!”

  他轻声说,指尖抚过秦致远冰冷的发丝:“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好友被杀,他无法无动于衷,这件事他必须查清楚。

  当然,他也明白,这件事既然涉及到军中之人,那必定和那人有关!

  因为,他现在只有那一个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