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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备司内,肃杀之气弥漫。

  初秋的寒风从敞开的校场大门灌入,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吴承安站在一百五十余名考生中间,挺拔如松。

  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他等待了整整几年的地方。

  只要通过院试,他就能参加乡试,也就是去京都城!

  “幽州几十万人口,武举院试竟只有这么点人!”吴承安心中暗叹,目光扫过周围参差不齐的考生。

  有的身材魁梧却面露怯色,有的瘦弱不堪却强装镇定。

  比起文试近四百人的壮观场面,这武举考场确实冷清得可怜。

  “大乾立国百年,重文轻武竟至如此地步。”吴承安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身高快七尺,比周围考生足足高出一个头,站在队伍中如鹤立鸡群。

  几个站在他旁边的考生不自觉地挪了挪脚步,与他拉开距离。

  忽然,校场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身着铁甲的军士列队而入,为首的是一位年约五旬的白须将领。

  他身披锃亮的山文甲,腰间悬着一柄鎏金宝刀,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是并州提督贺成仁大人!”人群中有人低声惊呼。

  吴承安瞳孔微缩。

  贺成仁,大乾北境三大名将之一,曾以三千铁骑大破西戎三一万大军,号称“铁壁将军”。

  没想到今年竟是他来主持幽州武举。

  贺成仁龙行虎步走到校场中央的高台上,锐利的目光如刀般扫过台下众考生。

  当那目光掠过吴承安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吴承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心中警铃大作——这位提督大人认识他?

  “今日乃大乾王朝幽州院试之日!”

  贺成仁声如洪钟,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本提督最恨考场舞弊!”

  他猛地一拍腰间宝刀:“若有人胆敢作弊,休怪本提督刀下无情!”

  台下考生噤若寒蝉。

  吴承安却注意到贺成仁说这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了校场侧门。

  果然,侧门处传来一阵骚动。

  一队衙役簇拥着一位身穿绯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缓步而入。

  男子约莫四十出头,面容白净,白白胖胖,三缕长须垂至胸前,举手投足间尽显文官风范。

  “是朱刺史!”有人低呼。

  吴承安呼吸一滞。

  幽州刺史朱文成,正是这次不出兵救他师尊的罪魁祸首!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现在还不是时候和对方翻脸的时候!

  朱文成面带和煦笑容走到贺成仁身旁,拱手道:“这次有劳贺将军了。”

  说罢转向众考生:“诸位学子不必紧张,本官今日前来,只为亲眼见证我幽州武学英才的诞生。”

  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想必诸位都已知晓,大坤王朝正在北境蠢蠢欲动,朝廷急需将才,本官此次前来,正是要为圣上选拔真正的栋梁之材!”

  吴承安紧盯着朱文成的一举一动。

  当朱文成的目光扫过人群时,在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那文官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意。

  “开始吧。”朱文成对贺成仁微微颔首。

  贺成仁高声宣布:“第一位考生,张铁柱,入场应试!其余考生原地待命!”

  一个身材敦实的青年应声出列,快步走向校场中央。

  吴承安眯起眼睛——这张铁柱他认识,是幽州城内有名的铁匠之子,据说能单手抡起百斤铁锤。

  但更令他在意的是,朱文成看到张铁柱时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第一项,举石锁!”考官高声宣布。

  四名军士吃力地抬着一个巨大的石锁走到场中。

  那石锁通体青灰,锁柄处已被磨得光滑,显然经历过无数考生的手掌。

  吴承安目测那石锁至少有一百二斤重。

  张铁柱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双手握住石锁把手。

  他手臂肌肉如虬龙般隆起,额头青筋暴突。

  “起!”

  随着一声低吼,石锁被稳稳举起,直至过头顶。

  张铁柱面色涨红,却纹丝不动地坚持了整整十息时间,才缓缓放下。

  “合格!”考官高声宣布。

  场边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而贺成仁则面无表情地在名册上记录着什么。

  “第二项,骑射!”

  校场另一端早已竖起三个箭靶,距离分别为五十步、八十步和一百步。

  一匹枣红战马被牵到场中,马背上挂着一张硬弓和一壶箭。

  张铁柱翻身上马,动作略显笨拙但还算稳当。

  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小跑起来,在接近第一个箭靶时,他迅速抽箭搭弦。

  “嗖!”

  第一箭正中五十步靶心。

  “好!”场边有人喝彩。

  张铁柱继续催马向前,在八十步处连发两箭。

  一箭中靶心,一箭略偏。

  最后在一百步处,他稳住身形,屏息凝神,一箭射出。

  “铮!”箭矢颤巍巍地钉在了靶子边缘,勉强上靶。

  “骑射合格!”考官宣布。

  吴承安眉头紧锁。

  这张铁柱的表现中规中矩,既不出彩也不差劲,完全看不出任何舞弊迹象,也完全没有动手脚的意思。

  难道朱文成真的只是来观摩的?

  “第三项,武艺比试!”

  一名身着皮甲的教头手持木刀走入场地,张铁柱也从兵器架上选了一柄木制长枪,摆开架势。

  “开始!”

  教头率先发难,木刀如狂风暴雨般攻来。

  张铁柱连连后退,枪法虽略显生涩,但守得滴水不漏。

  十几个回合后,他抓住教头一个破绽,枪尖直指对方咽喉。

  “点到为止!武艺合格!”考官高声宣布。

  三关皆过,张铁柱满面红光地退到场边。

  朱文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甚至亲自上前拍了拍张铁柱的肩膀,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吴承安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他全程紧盯着朱文成和贺成仁的一举一动,却未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朱文成不打算在今天刁难他?

  还是说……这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下一位,李大山!”贺成仁的声音打断了吴承安的思绪。

  考核继续进行,但吴承安的心思已不在场上。

  他反复回忆着张铁柱考试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可能的猫腻。

  考官有没有暗中提示?器械有没有被动过手脚?评分标准是否宽松?

  然而一切都看似正常,这反而让吴承安更加警惕。

  朱文成这样的老狐狸,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武举考场。

  他必定有所图谋,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校场上的喊杀声、马蹄声、箭矢破空声交织在一起,吴承安却仿佛置身事外。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望向高台上的朱文成。

  无论对方设下什么圈套,他都必须通过这次武举。

  只有获得官职,掌握权力,才能有安身立命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