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惠文很聪明,没有问贺曼为什么突然来了陈伶的院子,只是给贺曼递了几块点心,让她尝尝。

  不过几杯茶的功夫,贺曼就吃不下了。

  看着南惠文手上捏着的点心,贺曼摆摆手:

  “惠文啊,奶奶真吃不下了。”

  南惠文这才假装遗憾,将点心放回盘子里。

  来来回回,看似忙碌,实则什么也没做。

  可贺曼心里已经生出了愧疚。

  “老夫人!”站在贺曼身侧,跟着“逃”过来的佣人,压低了声音催促:

  “时候不早了!”

  该说正事了!

  贺曼了然,咽下嘴里的点心,踌躇着开口:

  “陈伶啊,那正院,突然出现了一窝老鼠,东奔西窜的,太吓人了!

  你看看这家里,有哪个院子的装潢不错,我收拾东西住过去。”

  南惠文听着,心下冷笑不止。

  这个蠢货奶奶,还真是单纯又贪婪!

  南汇拒绝贺曼退让,本意是想让亲妈和南老夫人打擂台。

  可贺曼却不争气,连照面都没有打,就吓得退缩。

  她也不想想,本就是小三的她,想住在正室夫人眼皮子底下,这不是自讨苦吃?

  可南惠文没说话,只垂着眼眸,静静盯着面前的桌子,很是无辜又置身事外。

  陈伶愕然之余,脑子里开始想着,给贺曼安置在哪个院子了。

  一时间,室内寂静一片。

  “砰——”

  紧闭的院门,被南汇重重推开。

  南汇一脸怒容,夹杂着初春的凛冽寒意,走进了屋子。

  见到坐在桌前,平静淡然的大女儿南惠文,南汇的眸子几乎能喷出火。

  “南惠文,你当惠明是什么?你随手摆弄的棋子?”他冷声质问道。

  紧随其后进门的南惠明听着,看了眼茫然的姐姐,心里着急,赶忙解释:

  “爸,你误会了,真不是姐姐告诉我的。”

  可在南汇眼里,这都是南惠明维护南惠文的谎言。

  “你给我闭嘴!”

  话落,南汇上前,抬手就要给南惠文一巴掌,但被贺曼拦住了。

  “老大,你干什么?惠文这孩子哪里惹你生气了?

  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

  贺曼对南惠文,是实打实的关心,毕竟这孩子数十年如一日关心她这把老骨头,这感情不是假的。

  贺曼生了两个儿子,但老大刚出生,就被抱回了南家,母子两,基本很少见面,感情更是说不上多亲近。

  即便后来贺曼也住进了南家,可膝下还有南沐,总也无法照顾周全。

  只有南惠文,是贺曼实打实看顾着长大的。

  对于南惠文,贺曼比对南惠明这个长孙还要亲近。

  现在见南汇上手就要教训南惠文,贺曼急了,也顾不上惧怕大儿子的家主威严,直接挡住了对方。

  南汇是真气,可对着那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女儿,这个巴掌怎么也落不下去。

  “妈!你不知道,这孽障竟然设计让惠明去顶撞安伯素。”

  这里没有外人,南汇说起南老夫人,直接叫了对方全名。

  “惠明性子单纯,才刚说了两句,就让那祖孙两给打成了这样!”

  被南汇一提醒,三个女人顿时将目光落在了南惠明还红肿的半张脸上。

  果然,那清晰又纤细的巴掌印记,是被人打了!

  陈伶心疼,将儿子拉到了跟前,抬手摸了摸。

  南惠明直接冷吸一口气,低声道:“妈,疼,你别碰。”

  陈伶收了手指,目光落在女儿南惠文身上,带着几分不悦。

  自己生出来的三个孩子是什么性子,陈伶最是清楚。

  尤其,大女儿的心思,她也是清楚的。

  甚至,南惠文养成争强斗胜的性子,陈伶是有责任的。

  陈家的孩子不少,为了利益,一群人斗得像是乌眼鸡。

  她自己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最信奉的,就是强者为王。

  当时刚生下大女儿,陈伶一度怀疑自己可能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孩子。

  为了确保未来的地位,她没少给女儿灌输斗争的思想。

  什么血缘亲情,在利益面前,就是一张薄薄的纸,一戳就破。

  在她的教养下,小小年纪的女儿,就懂得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连重男轻女的贺曼,都对她喜爱的很,足以可见她的手段厉害。

  女儿是要继承南家的,这样有手段,陈伶只会高兴。

  然而,当她有了惠明和惠智两个儿子之后,她的心思就变了。

  她希望女儿能早点嫁人,为两个儿子铺路,但一切都晚了。

  那时,女儿南惠文第一次对她态度冷淡,甚至是恶劣:“家主的位置,能者居之,这不是妈你一直教我的吗?

  怎么?现在因为有了儿子,就要舍弃我这个女儿了?”

  这话,陈伶不敢回答,选择了沉默。

  那一刻,陈伶清晰意识到了自己有多蠢。

  她不敢回应女儿,甚至不敢告诉她,自己这些年的教养,只是为了弥补曾经的遗憾。

  她和哥哥,一母同胞,两人能力不相上下。

  可,就因为大哥是儿子,她不得不为了哥哥的未来,牺牲后半辈子的幸福,嫁给南汇。

  世家嫡系的大小姐,却嫁给了私生子。

  这个事实,像是锥心的利剑,一次次扎在她的心口上。

  最终,陈伶决定撒手不管,争吧,斗吧。

  南汇膝下,就只有她生下的三个孩子,这家里不管怎么争,最后都是她的孩子继承。

  可陈伶没想到,女儿下手这么不顾轻重。

  借刀杀人,偏偏蠢货儿子还相信了。

  陈伶的眸子里,神色复杂,她抓着南惠明的胳膊,不自觉用力。

  但,南汇对南惠文的斥责,却没有停下。

  “南惠文,我说了,收起你的小心思,这南家,是你弟弟陈伶的。”

  第一次,南汇将话说的这么直白,直白到铁石心肠的南惠文,都呼吸困难起来。

  她死死咬着银牙,一言不发。

  她怕,她怕自己一张嘴,就把多年辛苦积累的一切,都打碎了。

  贺曼听着,脸色很是不好看:

  “南汇,你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

  我知道,惠文不结婚,你着急上火,可也不能这么想孩子啊!”

  贺曼一门心思护着大孙女,就连安伯素已经打上门的消息,都被她直接忽略了。

  站在不远处的佣人,上手拉住了贺曼。

  “老夫人!安家那位已经来了。”

  佣人实在看不下去,她只是想在南家干到退休,怎么这么难呢?

  贺曼还要和大儿子辩驳,但被提醒之后,她瞬间结巴起来:

  “安安伯素?”

  贺曼顿时清醒。

  对了,她是来大儿媳这儿避风头的。

  但,连孙子南惠明都被打了巴掌,她能得了好吗?

  贺曼的脸色一变,抬手捂着心口的位置,神色惶恐:

  “儿子,我有些不舒服,快让人送我去医院。”

  贺曼连继续窝在南家的心思都没了,只想赶紧跑。

  安伯素那个疯子,不高兴了,可是真的会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