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补上一句,“今日宋小姐若是不收,就是让我珍宝阁难做。”

  沉思须臾。

  “却之不恭,袁掌柜的心意,小女子收下了。”宋锦心点头。

  *

  珍宝阁地处闹市,大门口百姓来来往往,京中贵人不停出入。

  一堆打手半推半搡,硬是驾着沈长青和许蓉蓉出了门。

  其中带头的男子孔武有力,比沈长青高了一头,扯着他的衣领警告,“倘若再来,棍棒伺候,滚!”

  随手猛推。

  沈长青踉跄跌出门槛,吓得许蓉蓉赶紧搀扶,“义兄!”

  向来以体面著称的珍宝阁鲜少出现赶人的事儿,四周的商户及客官都看起了热闹,不时交头接耳嬉笑几声。

  若是再不走只怕脸都丢回了姥姥家。

  袖口遮住半张脸,沈长青强行镇定下来,“赶紧走,不要再丢人,保存些脸面。”

  这时的许蓉蓉已受够了屈辱,又没有宋锦心在面前,自不用再争口气。

  “是,义兄,回家再说。”

  一前一后逃离闹市,找到了来时的马车。

  压轴拍下的手镯还在许蓉蓉手上,她依着车窗,安静地欣赏着从宋锦心手里抢过的镯子。

  宋锦心……你即便真与谢家定了亲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我夺了心爱之物!

  沈长青目光随着许蓉蓉的指尖滑过白玉镯,突然有一处记忆被唤醒,仔细思量的片刻,选择开口。

  “蓉蓉。”

  “嗯?”许蓉蓉又恢复成平日里的可人儿,回神甜美一笑。

  他坐近了些,亲近地取过她的手放在掌心,“这镯子如此好看,可否借义兄一用?”

  “为何?”

  语气夹杂着紧张,许蓉蓉想收手但被他死死攥住,“我想起以前见宋锦心带过此镯,当时对我说,是她母亲送给裕王妃的嫁妆,还是个传世的宝贝。”

  “我想……”他留心了许蓉蓉的神色,顿了顿,“此物对宋锦心而言定很重要,我或许可以借花献佛。”

  “凭什么!”

  甩手不听,许蓉蓉甚至侧过身捂住耳朵,“我买的镯子义兄要拿去拱手送人,简直荒唐可笑。”

  “既如此,为何要拼了命地花这么多钱,到头来,我许蓉蓉才是最大的冤大头!”

  这么下去,定是要不到镯子。

  可对付许蓉蓉,沈长青有的是法子,他揽过许蓉蓉护在怀里,轻抚她的背以温柔的气声说,“好了好了,依你不送,义兄皆听蓉儿的。”

  “我不过是想借此博一个与袁老相见的机会,若蓉儿不愿我做,不做便是。”

  从愤怒变成委屈,许蓉蓉抽着鼻子坐起身,嗔怪质问,“义兄当真不是为了宋锦心?是为了自己的仕途?”

  “倘若对蓉蓉扯谎,天打五雷轰。”

  他竖起三根手指,言之凿凿,“借此物打开宋锦心的心门,届时与袁老相见拿下要职,才是目的。”

  其实冷静下来一想,许家自沈长青苦读起已在他身上投了不少银子。

  为了在京州为之购买府邸,许父母花了何止五千两。

  不过是个镯子,日后待沈长青发达,何愁没有更好的!

  默默取下手镯递给沈长青,许蓉蓉撅嘴,“义兄得挂念着蓉儿的好,日后定不要负我。”

  “自然。”沈长青的目光全落在白玉镯上,小心翼翼取过,张口就回,“往后蓉儿才是我的沈家的妻,宋锦心倘若想入门,只能当个低声下气的妾罢了。”

  许蓉蓉破涕而笑,歪在他的怀里。

  又是庆幸没穿儒裙的一天,宋锦心与钱掌柜告辞后翻身上马。

  先试探着拉着缰绳慢慢走,她趴在马儿身上,轻轻地**着它的鬃毛,“乖,往后我就是你的主人,要好好对我。”

  身体里的某些肌肉记忆被唤醒,宋锦心好像闻到了草原的气息,自由奔放。

  “小姐!”

  刚准备反身回来找主子的柳绿,远远见有人驾马走来,挥手示意。

  “我想一人试试马,至于原由,回府再与你道,你独自先回。”宋锦心靠近低头解释两句,又仰头对简行道,“替我谢谢你家主子,来日我亲自登门道谢。”

  说罢,扬起马鞭驰骋而去。

  剩下丫鬟和侍卫在尘土里面面相觑,柳绿眯着眼问,“你可听懂了?”

  简行散开灰尘,耸耸肩,“完全不明白……”

  *

  城中道路狭窄,宋锦心特地挑了一条绕城的远路避开人群。

  高头大马昂首阔步,力量感里混着野性,它似乎因不能肆意狂奔略显烦躁,不停地甩着头。

  “难为你了。”

  宋锦心感受到了马匹的情绪,轻拍其脖颈,“想来已在院中关了多日,不如我今日带你去郊外好生跑跑,如何?”

  马儿发出低鸣,马蹄铁塌在青石板的声响更为清脆。

  它听懂了!

  暗道果然有灵性,难能可贵,宋锦心目光多了几分坚定。

  那就抛开一切,抛开宋家二小姐的身份,也不管是否为谢家之妻,作为自己,去做一次宋锦心。

  “驾!”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宋锦心发出一声短促的、近乎呜咽的大笑,“去郊外!好生跑一跑!”

  风不再是拂过庭院花枝的微风,而是带着力量和速度,呼啸着掠过耳畔。

  任由野外的呼啸吹乱起早精心梳理的发髻,衣衫紧贴身体,宋锦心感受到了久违却令人战栗的畅**。

  已多久没觉得鲜活地活在这人世间了?

  紧接着。

  浓郁复杂的青草味,甚至还有袭人花香将她包裹,取代了深闺中熟悉的熏香和脂粉气,“若有这等味道的香露,我定不会嫌麻烦,每日都用。”

  “吁。”

  眼前的景色已有大变化,不见城中喧闹与繁复,宋锦心只看到了大片的花海。

  此处是兄长在时,二人独自逃离府邸总来玩乐的去处,相伴骑马欢笑,互相诉说心中苦闷,一晃已许久未至。

  虞美人红肆意疯长,竟已长过马身,宋锦心低伏半身,随手一取,“开得比记忆里还娇艳。”

  忽然。

  一阵由远及近、沉稳有力但速度极快的马蹄声闯入,从侧后方或同方向逐渐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