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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儿那种不把亲爹当老子看的态度,和父皇这种拿儿子当老子用的做法,如出一辙。

  朱标心里默念着:亲生的,都是亲生的。

  深吸一口气,他平息了心中的波动,脸上堆起如常的笑容,走上前去,拿起一本奏疏,用商量的口吻问道:“父皇,京中的奏疏你来,剩下的归我,朝中大臣上的自首奏本,也由我来梳理,可好?”

  “好!”

  答应得这么痛快?

  就在朱标狐疑之际,朱元璋一脸憨笑地指着占据了整张桌子的奏疏和奏本,又指了指桌子下边那巴掌高的一摞。

  “这些都是咱的,剩下的那些都是你的,辛苦你了标儿。”

  朱标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头青筋,又深吸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的敷衍了一句。

  “儿臣不辛苦。”

  只是命苦而已。

  原本他还想着赶紧处理完父皇这边的事,再去听听英儿的心里话,除了吃喝以外,还有没有别的想法。

  如今看来。

  今日晚膳说不定都要在华盖殿吃了。

  朱元璋一**坐了回去,打开蓝玉递上来的问案奏本扫了一眼,没有问候,只有要钱,他随手画了几笔狂草,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儿子,嘿嘿一笑。

  “标儿,往前就快立夏了,天气暖和了,也不怕寒风吹着激着了,咱寻思着要不往华盖殿放一个摇篮,乖孙闲着没事可以来陪咱说说话。”

  今日奏疏为何会突然激增?

  一定是有人想体现一下丞相的价值。

  原本朱元璋的打算,是精简上奏的流程和文字,先空着丞相之位,慢慢摸索新的制度。

  可乖孙提的什么“内阁制”、“军机处”这些听也没听过,史书上也没翻到的新鲜词,还有乖孙说那些制度不符合当下朝政的话,让他觉得。

  还是得让乖孙多接触接触朝政,这样才能全面地了解当下的情况,给出合理的建议。

  “标儿你觉得呢?”

  “什么?”

  朱标刚翻开一本自首的奏本,看到上面写的话隐晦不明,又听到父皇的问题,顿感两头雾水,下意识地反问。

  “父皇想和英儿说话,去东宫不就可以了吗,为何要特意来这里说?”

  “这……”

  朱元璋噎住了,心里纠结万分。

  咱要不要告诉标儿,咱能听到乖孙的心声呢?

  可是,乖孙的心声包罗万象,有的是眼下的,有的是未来的,有的是早已改变不会发生的。

  比如老四造吕氏儿子反的事就不会发生,但被标儿知道,会不会胡思乱想呢?

  罢了罢了。

  反正还有半年时间,乖孙就满周岁了,到时候能说连贯的句子了,有啥事父子俩脸对脸地谈,不比咱在中间传话来得方便吗?

  而朱标还在提醒,恨不得把他儿子绑在身上的他父皇。

  “父皇,万一碰到哪个多事的大臣来议事,再嫌英儿在场耽误父皇处理政事,英儿不就受了无妄之灾吗?”

  不知道英儿的特殊时,朱标不会反对。

  反正半岁大的孩子,不用喂母乳,跟着父皇吃饱了睡,睡饱了玩,父皇和英儿都能开心,他也有更多的时间向荣姐讨教功夫。

  可如今,他知道英儿不同凡响,担心英儿跟着父皇处理政事时,想要发表意见,但憋在心里难受憋出病来。

  干脆让英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先顾好吃喝拉撒睡就行了。

  “这……”

  朱元璋看似沉吟不决,实际上还是想坚持己见。

  于是,朱标假装没有发现这一点,埋头处理政务。

  反正他不信父皇,为了哄孙子,能够耽误正事。

  朱元璋急得抓耳挠腮,却不知如何在隐瞒实情的前提下,成功把乖孙带到华盖殿来,当他的小帮手。

  他暗自郁闷:要是标儿也能听到乖孙的心声,就能理解咱的矛盾心理了。

  父子俩太过为对方和朱雄英考虑,互相瞒着对方,满腹心事地开始处理正事。

  不一会儿,朱元璋便放下了手里的狼毫笔。

  “标儿,咱去看看乖孙醒来没,你慢慢忙着。”

  “父……”

  没等朱标婉拒呢。

  只见父皇拎着衣摆,一溜烟跑远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对着正在研墨的刘敏问道:“刘伴伴,父皇对英儿的关注,是不是远超其他子孙?”

  “殿下过虑了。”

  刘敏说完又低声补充了一句。

  “陛下只有皇孙一位孙子。”

  言外之意,没有远超,只有唯一这一个。

  朱标想到这一点,苦笑不已,转念一想,便问刘敏。

  “晋王妃是不是快生了?”

  晋王朱棢,排行老三。

  朱棢洪武三年被封为晋王,封地在太原,但至今未就藩,在宫外另开了晋王府。

  去年中秋节家宴上,晋王妃被诊出有孕,产期应该就在立夏之后。

  刘敏一下子猜出,太子殿下这是打算,等晋王妃生下孩子,转移一下陛下对皇孙的关注,他忍不住出声相劝。

  “殿下,陛下喜爱皇孙,那是皇孙的福气,再说了,晋王府离皇宫好几里地呢,陛下哪有空来回往返,人家晋王妃孩子生下来也是要避风避暑的,不像皇孙已经长大了些,又有御医专门调养,壮实得跟小虎子似的。”

  “那还不是父皇和四弟天天给他加餐,现在那胳膊腿特别有劲,昨晚上踢了我一身的乌青。”

  朱标撩起衣摆,展示自家儿子的光荣“战绩”。

  刘敏看着殿下腿上留下的后脚跟踹到的圆印,强忍着还是没能笑出声来。

  “哈哈,殿下,皇孙太讨喜了,谁能不喜欢呢,俗话说得好,隔辈亲隔辈亲,陛下疼爱皇孙,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疼,也是正常的。”

  是正常的吗?

  朱标左手**腿上的淤青,右手提笔落字,最终还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奏本上面。

  诚如刘敏所讲那样,父皇只是疼爱英儿又没别的想法,那便随父皇去折腾吧。

  不一会儿,朱标将挑选出来的奏本,递给刘敏。

  “把这五份奏本拿给毛骧,让他亲自查问。”

  刘敏诧异地问。

  “让毛指挥使亲自查?”

  “五人在奏本里写的事情差不多,语调一致,指定是提前串供过的,毛指挥使擅长应付这些事。”

  术业有专攻。

  派其他人去的话,很容易被蒙混过关。

  刘敏毕恭毕敬地接过奏本,马不停蹄地往东宫赶去。

  东宫。

  朱元璋走到宫门口,就看到老四正带着乖孙在院子里的软床上练蹬腿。

  老四的嘴里还念念有词。

  “乖侄儿,四叔想组建一个神机营,你猜猜它是干什么的?”

  朱棣还在故意卖关子,想着等会炫耀他的奇思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