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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又是一巴掌。

  但是这一次却不疼。

  苏沫明明已经用尽了全力,但落在苏凌臣脸上却没什么力道。

  她的力气已经用光了,早在他开始说话的时候就用光了。

  好累,真的好累。

  明明昨晚睡了很长一觉,可为什么会这么累?

  “小沫……”苏凌臣吐出两个字的气音,声音小到连他自己都没能听见。

  苏沫从地上爬起来,托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

  苏凌臣往前两步想要追上她,却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脚步。

  他看着她摇摇晃晃往前走的身体,那背影纤细到让人心疼,脆弱的似乎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

  手指上有些黏腻的感觉,那是血。

  他此时才发现她手臂处的衣服染了红,血顺着她的手腕和手背一滴滴落在地上。

  随着她往前迈进的脚步,在这条路上溅开一朵朵有血染就的红花。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咬得发疼。

  苏凌臣攥紧拳的手背崩起青筋。

  他想追,但却迈不开腿。

  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正确的做法。

  只要她嫁了人,二哥他们就不会总盯着她。

  “这是正确的做法。”

  只要她嫁了人,顾封尘就不会在她跟韵儿之间摇摆不定。

  “这是正确的做法。”

  只要她嫁了人,韵儿就能安心生活,他们一家人也还是像原来这一样。

  “这是正确的做法。”

  只要她嫁给苏启,自己就能护着她,就像是今天这样。

  “我是为你好。”

  自己是她三哥,她是自己妹妹,她要留在侯府,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苏家。

  “就算恨我也必须要留下。”

  因为这是正确的,是正确……

  苏沫一步步往前走,她认不清方向,看不清眼前的路,只是凭着本能往前走。

  手臂很疼,一直在流血。

  是她刚才被按住的时候挣扎擦伤的。

  她无意识的用右手死死握着那一块伤口,不是为了止血而是为了让这伤口更严重。

  她需要更疼一点,再疼一点。

  这样的疼才能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她听师父说过,人之所以会流血是因为心脏在跳动。

  她现在在流血,她的心脏还在跳。

  “小姐!”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苏沫眼前发黑看不清东西,也看不清说话的人,肩膀上被搭了一只手。

  温度不高,但却烫得她几乎怔在原地。

  不!!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叫出声。

  她只是疯狂的把人甩开,用嘶哑着的几乎破音的声音喊:“滚开,别碰我!”

  凝音被甩到旁边,愕然震惊,她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还是自从她伺候小姐以来,第一次见小姐情绪失控到这种地步。

  “小姐您冷静些,是我。”

  苏沫眼前的景色渐渐清晰起来,而后瞧见了凝音的脸。

  她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回了帐篷,却不知什么时候跌倒在地。

  “小姐您发生什么事了?身上怎么都脏了?”

  何止是脏,此刻她衣衫凌乱,头发散着,衣襟多处染了血。

  甚至于膝盖上几处破损,简直狼狈到极点。

  “不要碰我。”苏沫的手还在控制不住的发抖,她瞳孔轻颤着,似乎陷入某种回忆还没能回过神。

  “我要洗澡。”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凝音微怔,疑惑:“现在吗?”

  “我要洗澡!”苏沫死死咬了牙,满眼都是血丝,控制不住的提高声音:“备水,我要洗澡!”

  “好,您先冷静。”凝音见她情绪不好,不想再激怒她:“属下先扶您进去,然后就去备水。”

  苏沫瞳孔骤缩,猛地瞪大眼甩开她,挣扎着后退,满脸都是警惕的防备:“现在就去!”

  凝音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见她浑身发抖的样子,已然猜到几分。

  “好,属下现在去。”

  凝音小心翼翼的退开,但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着苏沫坐在地上缓解。

  直到她看着苏沫状态好了几分,跌跌撞撞的站起往帐篷里去,安全入帐之后才去备热水。

  一米多高的浴桶被放在帐篷中央。

  凝音安静的守在帐外:“小姐若是需要帮忙就叫属下。”

  苏沫没有回应,她脱了衣服进入浴桶中,拼了命搓洗自己的身体,连伤口处都不放过。

  这一次伤的其实并不重,比那一次轻多了。

  她刚回府的第二天就被苏启盯上,他趁人不注意联合几个富家公子把她拖进假山石后。

  她挣扎然后拼了命的反击。

  ‘女人是**皮**肉,不听话,打服了就听话了’

  他们这样说,然后将她压在地上拳打脚踢。

  她用了点方法,拖到长辈们找来。

  在众人吵闹着争辩这件事谁对谁错时,只有苏凌臣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他把她从人堆里抱出去,吩咐下人找大夫。

  那时候他温和的眼底失去平静染了几分慌张。

  她不想看到他这副表情,忍着疼用轻松的语气跟他说话。

  ‘原来你没事?为什么要骗人。’

  ‘没有骗,我只是把结果提前。’

  她不知道他那个时候信没信,只记得当天她生了一场大病。

  半夜迷糊中睁开眼,瞧见他坐在床头一边给她盖被子一边道

  ‘你现在是我妹妹了,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自保’。

  是幻觉吗?还是在做梦。

  她不知道,只是从那天开始她忍不住的接近他,讨好他。

  ‘三哥其实是很温柔的’

  这样的念头随着跟他接触逐渐扎根在心头。

  后来苏启依旧经常来找麻烦,但次数越来越少,到最后甚至见了她就绕道走。

  直到半年后有一次她无意撞见他带着人教训苏启和那一帮手下。

  ‘我妹妹不是你这种东西可以指染的,你对着她呼吸都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这一次不是梦,她真真正正听见了。

  自己问他,那日晚上自己不是在做梦对啊?

  ‘傻丫头,当然不是。’

  “好脏……”

  ‘三哥只是性情如此罢了,你既是我的妹妹,我便有责任照顾你。’

  “好脏……”

  ‘我不会让苏启这种人再有机会碰你,你是安全的。’

  “好脏……”

  ‘安心留在府上吧,这里没人会伤害你。’

  “好脏……”

  ‘三哥只是嘴上不说,其实很在意你’

  “好脏好脏好脏……”

  这些人好脏,侯府好脏,留着苏家血脉的自己也好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