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阵鸡飞狗跳后,博士艰难地将普瑞塞斯从弗里斯顿的履带下扒拉了出来。这会儿的普瑞赛斯也与45分钟前的博士有了夫妻相,但没有人给她治疗。

  普瑞赛斯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但不是针对自己的面貌,而是弗里斯顿残酷的决定。

  “女祭司!你根本就不懂怎么照顾孩子,我要以教育部部长的身份,所有国营孤儿院的最高负责人的身份剥夺你的抚养权!”弗里斯顿的显示屏蹦出一个“\(`Δ’)/”的图标,高分贝的大喇叭甚至喊到了破音。

  “你不能这么做!弗里斯顿——我是说,特里弗教授,您不觉得这是对地球文化发源地的其中一种着装风格的致敬吗?”普瑞赛斯愤慨的字符一顿,强忍着伤口的瘙痒,她露出得体的微笑,并选用了在她看来最合理的借口。

  典型的对守旧派的刻板印象.jpg

  “……普瑞赛斯,请问现在是您在挑选自己想要穿着的服装搭配吗?”怀抱希尔达的杜卡雷抿嘴,向第一次抚养孩子的原子社会科研学家问道。

  “当然是在为希尔达挑选日常服饰了。号星士,你想表达什么?”普瑞赛斯被问得摸不着头脑,略微歪头,实话实说。

  杜卡雷听罢,自希尔达身后单膝下跪,与小兔子的视线平齐。孩子睁开淡青色的眼睛,鼻翼被夏夜清冷的风煽动,迎着血魔酒红的双眸,她唇瓣蠕动,但终究没说出话来。

  “普瑞赛斯,就像你说的,这是这只小兔子,希尔达,她要穿着的服饰,你为什么不能征求她的意见呢?”

  “我征求了——”

  “你没有。”

  普瑞赛斯想要反驳,但杜卡雷先她一步将辩词堵回喉口,血魔抚顺小兔子干燥的发丝,被汗水浸透散发出的,类似油脂氧化的异味依然徘徊在四周。

  “你把希尔达折腾得太惨了些,这孩子明显失血过多,营养不良,又在不短的时间里处于糟糕的生存环境。你先让她出了那么多的汗,又在现在让她穿的如此单薄,出于生理需求考量,我可以确定这并非她所想要的服饰。”

  希尔达非常配合地在此刻回头,顺着杜卡雷的视线看向身后,清晰的亮光在小兔子的瞳间反射,倒映出某人狼狈的影子。

  普瑞赛斯在下一刻心虚的垂下视线,但她依旧骄傲地挺着胸膛,并没有低头。

  “……我,我很喜欢之前的衣服。”

  就在普瑞赛斯即将由杜卡雷于最倒霉的一天第二次被拷打的时候,事件的受害人,希尔达毫不犹豫地脱离血魔大君可依靠的怀抱,转身向普瑞赛斯走去。

  小兔子为普瑞赛斯发声了,她仰头看着想要抱住她,不知为何对她非常关心的陌生人,普瑞赛斯也俯视着想要牵住她的手,不知为何对她非常上心的陌生人。

  “我很喜欢之前的衣服,所以没有关系。”

  “真的……嘶嗬——”

  普瑞赛斯心尖猛然跳动了,但与此同时,同样跳动的还有她的面部肌肉,一往情深的话语被一阵掉气氛的吸气声取代。

  希尔达见此弯下柔韧的兔子耳朵,再一次转身向在场唯一的医生求助:“杜卡雷先生,您可以帮我吗?普瑞赛斯女士受伤了。”

  “不……唔!”(普瑞赛斯)

  “……”杜卡雷保持沉默,虽然他没有睁眼,但希尔达依旧能从他的面部表情上看出质询的意味。

  杜卡雷很不高兴,他才刚刚给希尔达披上精心缝制的巫术造物,哪怕制作这些衣物的时间很短,耗费的精力与巧思却是相同的。

  付出了心力却被转手抛弃,有了需求又回头请安,他血魔大君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他可是很记仇的。

  在在场唯一的医生冷眼旁观下,其实是前医药集团负责人,什么都会一点的博士走出近乎已经与其融为一体的黑暗,想要上前治好普瑞赛斯的伤口。

  但博士才将双手伸进四次元口袋的下一刻,自杜卡雷处传来的视线便将他钉在原地。没来得及拿出的桑葚结合了在“春乾”的中医世家队长世传私人密方(禁止外借)和个人法术的独一性贵重药膏(因为精密且波动的法术工序,只能人工制作)。

  拯救了某位可怜的,内向的女孩儿对重要朋友做出“偷送密药”之事的感人觉悟。

  Ntr这种事情,让号星士这位好兄弟体验就行了,换成真正有意思的女性朋友就不礼貌了。

  面对无人帮助的现状,希尔达显然明了了是自己的错误,小兔子闭上眼睛,就决定弯腰请求。

  但她还未付诸行动便被一双温暖的手按住肩膀。是弗里斯顿,他为了防止希尔达被机械臂以任何形式伤害到,甚至戴上了棉质手套。

  “请让我来。”

  弗里斯顿自车体内伸出一根嵌有至纯源石的笼状设备,金黄颗粒像扫描一样掠过普瑞赛斯的面部,普瑞赛斯的脸蛋随之重回美丽与洁净。

  并非治疗,而是重新打印了面部。

  “谢谢您。”

  希尔达道谢,弗里斯顿对她点动摄像头,显示屏则突然前伸,正对着普瑞赛斯。

  “女祭司,下一次,自己用源石修复素体损伤,不要让一个孩子替你买单。”

  普瑞赛斯点了点头,正想对弗里斯顿讲些感谢的话,可目光一接触到大校长的显示屏就咽下了词语,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这是一个“……”字符图标,就像固定终端的待机动画一般,一边左右旋转一边平移,在撞到显示屏边缘后像弹球似得转换路径。

  “弗里斯顿,你变了很多,就像幼儿园的幼师。”

  “感谢夸奖,学院区的幼儿部需要安保演习的时候我会通知您的,女祭司,在您通过68道审查手续之后。”

  笼状设备又在希尔达头部扫了半圈,确认普瑞赛斯没有对她洗脑。可以见得,弗里斯顿对希尔达包庇凶手的行为多么不解和无奈。

  弗里斯顿的注意力转移到希尔达身上,显示屏关闭,转为半透明,露出默认的圆形摄像头。

  “希尔达,由于你的双亲已经去世,且被某名不怀好意的犯罪嫌疑人绑架的原因。我决定将你带离卡兹戴尔公立孤儿院的管理系统,并删除卡兹戴尔公民资料,以及,经历一场手术。”

  “……是的。”12岁的希尔达不清楚弗里斯顿的说辞代表的含义,但她大概猜测到——是要赶她出去。

  因为是在异国他乡,再加上她难民的身份,走到哪里都会被讨厌的。

  听到此处,在一旁旁观的博士立刻上前,站定,然后看着方方正正的弗里斯顿犹豫数秒,最后久经思考的大脑使他握住了倒v字形的左侧前轮!

  “弗里斯顿,你不能这么无情啊,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博士说的没错,特里弗教授,希尔达还只是一个孩子。如果您真的必须要这么做的话,我可以让希尔达生活在源石里,让她这辈子都陪着我!(突然激动)”

  微不可察的兴奋让博士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他偏头一瞧,只见弗里斯顿的右侧前车轮长出了一只普瑞赛斯。

  “普瑞赛斯女士?”希尔达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从来到那处神秘的走廊开始,她好像是一个局外人了。

  视线朝向此刻同为局外人的杜卡雷,血魔大君保持微笑,冲她略微点头。

  弗里斯顿显示屏后的传统摄像头红光熄了上下两边,作出“??”的表情:“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可能是认为你要删除她在网络上的数据,并且杀人灭口吧。”杜卡雷平淡地说着,尽力保证嘴角的幅度不翘过头。

  “……我没有这类倾向。”弗里斯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震动起音响,发出低沉的腔调,“博士,不,预言家,难道我每周六晚上与你在工作后彻夜长谈,依旧没有让你真正了解我吗?”

  博士不动声色地爬起,与普瑞赛斯一同拍去上下装的灰尘。

  “没有啊……弗里斯顿,是你说的话歧义太严重了,什么事能够严重到删除公民资料?”

  “就在38分钟前,希尔达被登记至卡兹戴尔公民户籍管理系统,并同时将状态修改为死亡。此事已经见报,为了最大限度的减小影响,并且保证希尔达的公民权利不被损害,我决定将她的户籍信息登记在学院区学生信息管理系统,作为学院区初中部学生生活。”

  “那为什么要将她驱离孤儿院?”普瑞赛斯紧接着问道。

  弗里斯顿瞧了普瑞赛斯一眼,随后平视前方:“我只是决定在10分钟之内为希尔达找好养父母。”

  “那我可以成为希尔达的母亲!”

  “欸!?”

  毫不犹豫的,毫不意外的,普瑞赛斯蹦跶了出来,并将懵圈的希尔达抱入怀中。

  弗里斯顿不禁为情感异常丰富的普瑞赛斯侧目。

  此刻的普瑞赛斯简直就像被母性短暂地**了一样,浑身散发的母性光辉做不得假。

  “不行。”

  但短暂就是短暂,永远不可能成真,所以弗里斯顿仍旧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女祭司,短期内你不可能理解除了与博士之外的相处方式。我不可能将一名12岁稚童的未来交给你这种工作保密,时间紧迫,又具有强大掌控欲的家长。”

  “那就让博士来收养,在罗德岛的时候,他很讨小孩子喜欢的。”

  普瑞赛斯听罢转换策略,开始向弗里斯顿推荐博士。以她和博士的关系,博士养的就是她养的。

  “博士?”弗里斯顿亮起显示屏,以一种微妙的眼神图标朝向被点名的目标。

  普瑞赛斯期待的目光紧随其后,并对着博士不住地点头。

  博士左瞧瞧右看看,最后指向自己,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我吗?”

  “是的!!!”普瑞赛斯笃定地赞同。

  “不行!”博士强烈地反对。

  他立刻心虚地别开脑袋:“我是说,对不起,我不能收养希尔达,最近我工作有的忙的,而且,我正在准备请一次长假,去长途旅行。”

  “去哪里?我怎么不知情?”普瑞赛斯突然严肃,但博士默不作声,少有地硬气一回。

  弗里斯顿递给博士一个“算你识相”眼神图标,转身朝向右车轮边,正对着杜卡雷:“所以我决定将杜卡雷的家庭作为希尔达的新家庭。”

  “什么?我?”一直在看戏吃瓜的血魔像半分钟前的博士一样抬手指向自己,并1秒破功,“弗里斯顿,我是单亲家庭,三个孩子,就我一个养父。而且之后我也很忙——”

  “但在你家里还有三名家长,而且,号星士,希尔达经历了今晚的事,你觉得她真有可能进入一个正常的家庭吗?”

  当然不可能,我宁愿相信你要将这只小兔子人道处理。

  弗里斯顿继续趁热打铁:“现在希尔达原本生活的小教堂在雷姆必拓已被拆除,而她原本的监护人在半年内都要进行心理疏导,没有成为监护人的能力。作为卡兹戴尔——拉特兰城的合法公民,希尔达需要你的帮助。”

  “好吧……”瞧着完全理解不了现状的小兔子,杜卡雷服软了。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喜欢兔子,硬要说的话,他只喜欢小猫。这是看在弗里斯顿的面子上,反正债多不压身,养女多了也就习惯了。

  “那么,希尔达。因为多种原因,在不短的时间里,你不能离开学院区,不能再与你的朋友和安坦修女相见,可以吗?”弗里斯顿看向小兔子,温声问道。

  希尔达看着眼前方方正正的机器小车,对她自认为机器后的人类点头:“嗯……”

  “不会太久的,在这段时间里,你会有新的朋友,新的家人,所以——”弗里斯顿伸出机械臂,并带上棉手套。

  “——向你新的父亲问好吧。”

  希尔达被弗里斯顿半推半就地引导至杜卡雷面前,正在吵闹的普瑞赛斯和默不作声的博士也在此刻将视线聚焦在两人之间。

  “爸爸……晚上好。”希尔达垂下柔软的耳朵,遮盖住淡青的眸子,蓬松的围巾下,唇齿生疏地问好。

  “呵呵呵——晚上好,希尔达。”杜卡雷很是自然地将小兔子抱起,将不安的孩子紧紧的贴在依靠中。

  “别忘了带她去医院。”在这样温暖的氛围里,弗里斯顿严肃地提醒了这么一句话。

  杜卡雷随口应了声,至于到底有没有放在心里去,就要看大喊着“号星士,我跟你拼了!”的普瑞赛斯给不给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