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 第159章 痛

小说:盛放 作者:何七念 更新时间:2025-07-21 20:19:13 源网站:2k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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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什么事了?”秦楚担忧地蹙眉。

  时海曾经身为金华市数一数二的科学家,一身傲骨,而女儿时鸢又长相出众,追求者众多,时家总的来说过得风生水起,可现在,时海眼神里多了几分自卑,似乎怕秦楚会拒绝自己,说出这个请求的时候他都是低着头的:“你能不能借叔点钱?”消沉的声音从牙缝里为难地挤出来。

  秦楚没一刻犹豫,立马应下:“好,时叔您想要多少?”

  “谢谢你小秦,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才向你开口,这可是时鸢的救命钱,以后……我就算挖心**也会把钱还给你!”时海感恩戴德握着秦楚的手不停道谢,人在没钱的时候最能感受到人情冷暖。

  “时叔你别这样,时鸢她怎么了,是生病了吗?”秦楚脸上的担忧难以掩饰,他预感到情况很不妙,毕竟时家家境很殷实,一般的小病不会让时海想着筹钱。

  两年前,秦楚虽跟兄弟们说过自己要结婚,可在结婚的前一天他却临阵脱逃,这几年,秦楚断断续续谈过很多女朋友,但无一例外每一个都是时鸢的替代品,有些相貌声音像时鸢,有些脾气像,可跟她们深入接触时秦楚总是能想起时鸢,摆脱不掉,挥之不去,即使是现在,身边也没有一个能真正替代时鸢位置的人。

  时海没办法向秦楚描述时鸢的惨状,唇角绷成直线点头。

  整整五年,秦楚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时鸢,但此时此刻,他依旧会为时鸢的处境感到担忧,但见时海似乎不愿意说,他只好又换了一种方式,试探道:“时叔,你可以带我去见时鸢一面吗?”

  时海依旧不回应。

  秦楚再妥协:“如果不方便的话,就让我远远看一眼就好,要是您不愿意……也没关系!”

  “没有,只是……,算了,你还是自己去看吧!”时海始终难以启齿,直接带秦楚去了自己的住处。

  黎晔为了不让时家太张扬,将时鸢安置在郊区一个小镇上。

  从秦家开车过去三个多小时,才到时鸢的住处。

  他们就住在一栋老式居民楼里。

  一路上,时海都沉默着不说话,秦楚也无法从时海口中了解到时鸢的处境,直到跟着时海走进一栋破旧居民楼,坐电梯去到十二楼。

  一梯四户的拥挤走廊里,漂浮着刺鼻的尘土味,走廊没有灯,时海打开手机灯将秦楚带到1202门口,用钥匙打**门,请秦楚进去。

  凌晨两点。

  这间屋子里还亮着灯,秦楚还没跨进房间就听到了屋子深处传来低低的呜咽声,那声音低沉嘶哑,有些像时鸢的声音但又不像。

  秦楚和时鸢最近一次见面虽然是在几个月前,但他始终无法确定这声音的来源到底是不是时鸢,毕竟他认识的时鸢骄傲又高贵,只有她惹人哭的份,可没有她自己委屈的时候。

  “要换鞋吗?”秦楚拘谨地问。

  时海摇头,抬手指最里面那间卧室,嗓音消沉:“时鸢就在那间房子里,你……做好心理准备!”

  秦楚诧异地扬了下眉稍,没再说话,径直走向最里面的卧室。

  他的黑皮鞋油光锃亮,踩在灰白色瓷砖地板上,发出“嗒嗒”地闷响。

  三室两厅的房子并不大,秦楚三步并两步就走到了门口。

  时鸢的卧房门大敞着,在门外就能一览无余地看清房间里的一切。

  秦楚站定在门口时,身体都发僵了,他看到了时鸢,但却无法相信眼睛看到的事实。

  那个记忆中冷傲漂亮的时鸢此刻正缩在墙角,一条腿蜷起被胳膊抱着,另一条腿像不存在似的,睡衣平摊在地板上,一头浓密的秀发不见了踪影,原本漂亮纤细的手指也别扭地歪斜着,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面色蜡黄凹陷。

  秦楚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同样,时鸢也不相信,自从残疾以后,时鸢整日整日都待在这间房子里,没勇气踏出外界一步,她觉得自己像个怪物,自卑到没有脸见人。

  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那个曾经将她捧在手心里,最珍爱她的人!

  时鸢本就崩溃的情绪更加失控,她惊惧地大喊大叫,甚至抓起手边一切能拿到的东西,水杯,拐杖,不由分说地往秦楚身上扔,想将秦楚赶走。

  当玻璃杯结结实实砸在身上,秦楚眼眶都湿润了,但并不是因为疼,是难过,他没想到时鸢会变成这样,用了很大的心理建设他才鼓起勇气迈进房间,不顾时鸢的反抗,毅然决然蹲下身抱住情绪失控的她,时鸢以前就很瘦,但是那种健康的受,可现在抱在怀里单薄的像是抱了一把骨头,他甚至都不敢太过用力,怕一用力时鸢就会碎在他怀里。

  秦楚的心一寸寸皲裂,他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是用手一遍遍**着时鸢的后脑勺。

  时海和楚琪要一边工作一边照顾时鸢,精力实在有限,只能将时鸢的长发剪掉,但时鸢不愿意出门,头发是时海剪的,不是专心的理发师,技术很差,剪得也很糟糕,手摸上去,全是一截一截不平整的断茬。

  秦楚难以想象,时鸢这几个月到底是怎么过的。

  而他的靠近和安抚,都让时鸢的自尊心被一遍遍刺痛。

  在黑暗中待久了,时鸢甚至会自我洗脑,让她忘记以前的自己,但秦楚的出现提醒了她,以前的她高高在上,现在的她恶心又丑陋,她止不住地放声大哭。

  痛苦的哀嚎犀利嘶哑,让人肝肠寸断!

  时海不忍心看着女儿这副模样,躲进洗手间偷偷抹眼泪。

  时鸢哭了很久,她内心被痛苦和绝望填满,没有对秦楚说一句话,但她的哭声里夹杂着千言万语。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秦楚强压着心底的悲痛问。

  时鸢不吭声,只是哭,没完没了地哭,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被彻底毁了,说再多又有什么意义,被砍掉的腿不会重新长回来,她也回不到从前,在秦楚没来之前,她哭自己断掉的腿,幻肢痛让她感觉身体在无休无止的被疼痛煎熬,可秦楚出现以后,她哭自己悲哀的人生,秦楚就像一柄利刃,刺穿了她的心!

  好痛啊,人生如此,身体亦是如此!

  在残疾之后,时鸢有无数次想要寻死的念头,但人类的生存本能让她不敢迈出这一步,可这一刻,她想死,想让自己化成一缕烟,消散在这世间,想解脱,想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除。

  秦楚被时鸢哭的心乱如麻,见问不出缘由,就去找时海。

  时海从头至尾控诉了黎泽川的恶行,还详细说了黎泽川的手下是如何从家里将时鸢劫走,又是如何伤害时鸢。

  时海描述得绘声绘色,但秦楚还是持着怀疑态度,当初,时鸢半夜登门说黎泽川要砍掉她的腿,秦楚面子上拒绝了时鸢,但其实那天晚上他就赶去找黎泽川求情,黎泽川也答应过自己不会伤害时鸢。

  秦楚将一张三百万的银行卡交给时海,让时海先联系医生,而他自己则要去找黎泽川当面问清楚。

  夺门而出,按电梯的时候,电梯居然坏了,无法运行,他一路跑下楼。

  可刚走到大楼外,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秦楚被这声动静吓到,震惊地转头循声望去,只一眼,他浑身汗毛都根根竖立,像被人提进了凉水盆里,后摔瘫倒在地。

  时鸢,跳楼了!

  在离他百米之远的地方!

  那滩嫣红的血,在微弱的夜灯下,刺目!残忍!

  就像多年之前,秦楚父亲从楼上跳下的场面一模一样!

  恐惧无休无止冲击着大脑。

  秦楚没勇气上前一步,目光呆滞地看着那滩血,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喉间似乎都掺杂了铁锈味。

  那是他最爱的姑娘,曾经,在他深陷痛苦时是将他从深渊拉出来的人,可现在,却以这样的方式,和他阴阳相隔。

  时海跑下楼看见地上的惨状,恸哭声惊动了整个小区。

  深邃的夜,墨一样浓到化不开。

  起初,有人站在窗户上骂,嫌弃半夜大喊大叫吵到他们休息,但知道是有人跳楼,都纷纷闭嘴。

  有胆大的居民下楼围观。

  有人报警。

  有人冷眼议论。

  ……

  一条生命不再鲜活的时候,只是别人口中的谈资。

  这一夜,无比漫长!

  秦楚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就像他想不起父亲走的那晚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一样。

  金华市的习俗是未婚者葬礼要从简。

  第二天一早,时鸢就被火化下葬。

  听到时鸢去世的消息,白子安和风齐玉都大吃一惊,尽管他们看不惯时鸢,但还是赶来送了时鸢最后一程。

  时鸢下葬完,黎泽川还没从抢救室出来。

  黎晔伤得很轻,当天晚上就转入普通病房,但黎泽川抢救了整整两天都没有音讯,纪乐宁寸步不离守着!

  金华市的天都仿佛被压抑笼罩,阴雨绵绵,一直不放晴。

  糟糕的事情也是一件接一件发生!

  黎老爷子的去世让和盛和凌风集团的运营稳定性发生了动荡,加上黎家主心骨黎晔和黎泽川双双住院,黎泽川被送进抢救室的消息更是如风般吹遍了整个金华大地,竞争对手们都想趁此机会扩大各自的市场份额。

  黎晔在医院待了八个小时,就带伤去公司处理危机,照看和盛的同时又监督凌风,还压制试图对黎家起歹心的其他企业,他其实很讨厌上班,也并不喜欢管理公司,但这次黎泽川拿命护下他,让他麻木的心起了波澜,以前他争家产抢公司只是为了筹集到更多的实验资金,但现在,只想以兄长的身份,替黎泽川分担压力!

  时间一晃进入八月中旬。

  蝉鸣与热浪交织,城市犹如一座巨型蒸笼。

  可纪乐宁的心已经凉了很多天,她已经有整整十天没看到黎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