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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晚棠迅速诊脉。

  果然。

  是她想的那样。

  苏晚棠的药店开在菜市口大街。

  当初,敲定这个位置时,家里还商讨了一番,有看好,也有不看好的。

  但苏晚棠却坚持了自己的选择。

  或许是打定主意,继承祖业,发展国医。

  苏晚棠竟罕见地梦见了已故的爷爷,爷爷和小时候一样,看她永远都是笑眯眯,透着无尽的慈爱。

  “苏晚棠。”

  “继我苏氏一脉,切不可忘本,兼济天下。”

  很玄乎的梦,却又古怪的真实。

  考虑到以后开药厂,苏晚棠原就没有打算全走高端路子,毕竟,这时候有钱有势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都是穷苦的人民群众。

  在能力范围之内,她愿意多帮一些。

  更何况,国医的发展不可能靠她一人。

  传承,才是兴盛不衰的秘诀。

  与爷爷入梦的所言,不谋而合。

  当然。

  苏晚棠没有把这么宏大的目标说出来,只是和家里人表明,想让更多穷苦老百姓看上病。

  这话说出来时,饭桌上的陆震天几人都沉默了。

  最后,陆震天拍板,一家人全力支持她。

  甚至。

  陆震天把棺材本都拿出来给苏晚棠,就怕她赔本,远大的好志向没了。

  苏晚棠被这种家庭氛围感染到,心底说不出的柔软。

  同时,又被陆震天的举动逗笑。

  能看上病,吃起药,不代表她要做赔本买卖啊!

  她只是做良心商家!挣手工费!

  这会儿,正是买菜做晚饭的时候,大家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自发地围了上来。

  “血?怎么有血?不是被接住了?没摔倒?”

  李佳穿的是绿军装,颜色重,倒是不易看出哪伤着了。

  忽然,有个挎着小竹篮的婶子,指着嚷嚷道:“快看她大腿根,那颜色重。”

  “不会是怀孕了吧?”

  “俺里乖乖!那可是大金孙!造孽啊!”

  ......

  嘈杂的议论声传入耳中。

  怀孕了?

  李佳懵了一瞬,原就惨白无比的脸色,更苍白了,红艳的唇瓣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眼泪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滚落。

  抓紧苏晚棠的手:“晚...棠...”

  她说得极其费劲,两个字都停顿了好久。

  “别说话,保存体力,我尽力。”

  知道李佳要孩子的心急切,之前制药的时候,苏晚棠便做了一些保胎丸,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张嘴。”

  李佳看见苏晚棠冷静的面容,好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她飞快嚼起药丸。

  见状,苏晚棠忍不住蹙眉。

  她并无把握。

  因为李佳肚里的孩子,实在太小了,还不到一个月,差不多三周天左右的样子。

  她只能尽力一试。

  来不及抱人进屋,苏晚棠把李佳平放在地上,撩起上衣衣摆,从怀里摸出几根银针。

  动作迅速又准确地扎在下腹部,脐中下1.5寸的气海穴,补气安胎。

  众人只见银光一闪,那平坦隐约窥见一丝肌理的小腹,就被上针头。

  “哦哟。”

  众人脖子后仰,倒吸一口冷气。

  “这小娘皮还是人吗?那躺地上的姑娘都流产了,她还拿针扎,这心得多黑。”

  李佳唇张了张,下一秒,苏晚棠定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不必理会。”

  “平心凝神,你现在不适合情绪激动。”

  李佳轻点一下头。

  同时,苏晚棠手也没有闲着,除了锁住肚里胎儿的生机,还需要促进药效吸收。

  手背第2掌骨桡侧中心的合谷穴。

  小腿外侧犊鼻下三寸的足三里。

  .....

  没一会儿,李佳全身上下,都能看到银针的影子,苏晚棠白净的脑门,也蒸腾出水雾。

  现在,该做的都做了。

  就看十分钟后了。

  围观的群众,嘴巴早就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这还是人吗?都把人捅成筛子了!”

  “妥妥的当街杀人!”

  正义感爆棚的群众,摸摸全身上下,鸡蛋不舍得、青菜叶子也不舍得,也不知谁呸了一口唾沫,谁从地上抓了一把沙土,对着苏晚棠就砸了过去。

  “你个杀人犯!老子一口唾沫喷死你!”

  “天杀的黑心玩意!”

  苏晚棠冷眉一扫,站起身,朝着刚对她吐唾沫的中年男人走去。

  中年男人压根不怕,嚣张道:“你这黑心妇!”

  咔嚓。

  苏晚棠抓住男人朝她伸出一根食指的手腕,一个翻转,把男人胳膊卸了。

  又一个捏住下巴,下巴也卸了。

  再一个扯拽,对着男人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她脚踩在男人背上,冷声道:“看归看,给我管好你们的爪子!”

  “不然,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苏晚棠把男人踢一边了。

  这么一手强悍震慑,大伙肩膀耸了耸,估摸了下自己和苏晚棠的实力差距,老实下来。

  不过,嘴没闲着,小声蛐蛐着。

  溜达在街上找工作,被热闹吸引过来的夏宝,看见这一幕,眼睛亮了亮。

  “你们这群土包子,没见识,这是中医的针灸,懂不懂?”

  封建前,能看起病的也是达官显贵,至于针灸,普通老百姓只闻其名,不见其踪。

  但他们知道。

  “中医?那不是没用的玩意?”

  “之前,鹤年堂药店坐诊的老大夫不就被抓去下放了。”

  “咱们快离远点,这是坏分子,挨了明天就得挨批斗!”

  ......

  “你们...你们...”

  夏宝被这群无知的群众,气得小脸通红,面色却隐隐透出一丝青白色。

  这是...

  先天体弱?

  苏晚棠看着这个仗义出言又穿着富贵的男人,犹豫一秒,走上前,抓住他胳膊,摁在腕掌侧远端横纹上2寸的内关穴上,按揉起来。

  “你!你...”喘了一会儿,夏宝呼吸渐渐平稳,“占我便宜!”

  苏晚棠轻飘飘扫了夏宝一眼,顿时,夏宝呼吸又急促起来。

  就这胆量,怎么敢说出这话的?

  夏宝:这女人怎么跟外公一样凶!

  “看清楚了?”

  “啊?”

  苏晚棠加重力道。

  “疼疼疼!姑奶奶我疼!”

  苏晚棠:“......”

  甩开男人的手臂:“自己摁。”

  夏宝咕哝一句:“凶婆娘,当心以后没人娶。”

  苏晚棠睨他一眼:“姑奶奶,你人美心善医术高。”

  这么一折腾,十分钟过去了。

  苏晚棠收针,指腹落在李佳手腕,有些不忍的看向满怀期待的李佳。

  似乎猜到什么,李佳抓住苏晚棠手臂,特别用力,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晚棠,晚棠,孩子保住了,是不是?”

  “你医术厉害,淮安的瘸腿你都能治好,这次也一定没问题,是吧?”

  “晚棠...”

  苏晚棠只觉嗓子涩得生疼。

  “堂嫂,抱歉,我尽力——”

  话没说完,接受不了这个刺激的李佳,一个激动,眼皮外翻,晕了过去。

  可她晕过去前一秒,充血到爆炸的眼球,深深刺痛了苏晚棠。

  这一刻。

  苏晚棠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

  若是,自己再厉害一些...

  那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了?

  听到这个结果的群众,立马炸锅了。

  虽然他们不敢打苏晚棠,但是他们骂得那叫一个起劲,连地上卸了下巴的中年男人,也骂咧地哼唧着。

  夏宝闻言也有些失望。

  还以为是个厉害的。

  没想到,也就本事平平。

  没有再管周遭的议论,他扭头就走了。

  他前脚刚走,来接苏晚棠的陆淮安就被眼前这一幕刺到,快步跑了过来。

  看到人群中,一带血,一昏迷的二人,陆淮安脑子嗡嗡。

  “棠棠。”

  陆淮安冲过来:“你和堂嫂没事吧?”

  “陆淮安,堂嫂的孩子,没了。”

  “我没保住。”

  ......

  “喂,堂哥,我是淮安。”

  “我现在在医院。”

  “堂嫂流产了。”

  陆淮东挂断电话,匆匆往医院赶。

  可能是太着急了,

  他连自行车,都没想起来骑,就干跑。

  ......

  “喂,爸,我、晚棠和堂哥他们两口子今晚可能不回去了。”

  “你个混小子!”

  知道陆远扬误会了,陆淮安又道。

  “堂嫂流产了,我们在医院。”

  “什么?”

  “爸,家里你多操点心,别让爷爷知道了。”

  “我知道了。”

  “谁打的电话?”陆震天忽然出现在陆远扬身侧,吓了陆远扬一大跳。

  “淮安,说他们几个晚上回来晚。”

  陆震天哼哼:“又跑去下馆子了?乱花冤枉钱!”

  最重要的是,还不带上他!

  可恶。

  这话,陆远扬不知道怎么接,就笑呵呵打岔过去。

  “爸,要不我也带你去?”

  “你藏私房钱?交出来!回头我给晚棠丫头下馆子用!开店多累!我看着都瘦了!”

  陆远扬:“......”

  找了个借口支开陆震天,陆远扬想了想,又给陆远州这个大哥打去电话。

  接的人是张娟。

  “大嫂,李佳流产了——”

  “什么?”张娟尖叫。

  “怎么会是她?不该是——”

  “不该是谁?”

  张娟意识到说差点漏嘴,忙捂住嘴巴,摇摇头,动作到一半,才想起来是在打电话,忙道。

  “没事。”

  “我这就去看看。”

  想到什么,陆远扬不放心地多说了一句。

  “大嫂,记得熬点鸡汤带过去,李佳正是养身体的时候。”

  “嗯,我知道了。”

  张娟敷衍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嚯嚯掉我大孙子,还想喝鸡汤?”

  “我呸!”

  “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刚下班到家的陆远州蹙眉问道。

  张娟眼皮一跳:“没什么。”

  “那啥...远洲,我出去一趟,经理找我有点事,我过会儿就回来。”

  陆远州深深看了张娟一眼,点了点头。

  十一月份,已经是快入冬的季节,天黑得早。

  张娟心底有火,骑得又急,脸蛋被风剐得火辣辣疼。

  半路上,还和别人撞上了,胳膊和膝盖都擦伤了。

  心底对李佳的火,更旺盛了。

  费劲找到病房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李佳嘹亮的嗓门。

  “陆淮东!分家!必须分家!”

  “你不分家!我们就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