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拱州和陈州离得不算很远,百里之遥,骑快马一天就能到达。

  因此,这里也是买粮的最好地点。

  不得不说,这三年天灾害死了不少人,却也肥了不少地方官。

  这几年来陈州知州熊禄捞的钱,光是金银珠宝,就堆满了三间房子。

  而铜钱更是多的连筐都压烂了,堆在库里都生锈了。

  这次鲁大荣还没拿出来多少呢。

  面对着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紫檀木扶手的乐平,鲁大荣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低头回答。

  “正是。”

  造反他都干了,这个大心脏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拟呢。

  熊禄听到他竟然认了,猛地一抬头眯起眼睛。

  一双眼神里带着审视,打量着堂下站着的粗犷汉子。

  太普通了,普通的像是道边随便扔出一块板砖就能砸倒的人。

  但是就是这么个人,竟然杀了个和自己同等位置的人。

  “鲁大荣……”

  乐平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

  “你好大的胆子。”

  而鲁大荣站在堂中,腰板却挺得笔直。

  他身后站着刘贺新与郑不成,这三人皆是风尘仆仆,却无半分怯色。

  眼看着对面仨人不害怕,乐平更生气了。

  我可是官啊,你们仨竟然不害怕,这还了得?

  “一个杀了当朝知州的盗匪,本就是立斩不赦的重罪。”

  “还竟敢堂而皇之出现在本官面前,还敢开口——买粮?”

  他话音未落,猛地一摆手,声音陡然转厉:“来人!给本官拿下!”

  “哗啦——”

  一阵甲胄摩擦声,十余名衙役与护卫从两侧涌出。

  一群人登时刀剑出鞘,屋里一下子就寒光凛凛起来。

  瞬间屋里这群人就将鲁大荣三人围在了中央。

  尤其是其中一个人的刀刃极影直指了鲁大荣的咽喉,这屋里的气氛骤然紧绷的跟何书萱的小脸蛋一样。

  刘贺新下意识要摸向腰后,却被郑不成一个眼神制止。

  好家伙,你还嫌弃死的不够快吗!

  人家这明显是给你台阶的,要不然人家直接一句话,顿时一帮人上来,拎着刀就把咱们仨砍成馅了,今晚就能出现在馄饨锅里了。

  鲁大荣却面不改色,任由两柄钢刀靠近,将其架在自己脖颈旁,冰凉的刀锋紧贴着皮肤。

  他缓缓抬头,目光直视乐平,声音沉稳有力:

  “大人若要杀,鲁某人犯了朝廷法度,自当伏法,绝无怨言。”

  乐平眯起眼,没说话,等他下文。

  果然,鲁大荣也挺识相的开口继续道:

  “只是,鲁某区区草芥一般的性命,自然是死不足惜。

  可如今陈州府内,群龙无首,灾民遍地。

  此时正是十室九空,易子而食者不在少数。

  而鲁某尚在时,还能以微薄之力,勉强将那些走投无路的饥民约束盘桓,让他们稍存指望,不至立刻化作流寇,四散奔突。”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

  “可鲁某今日若死在这里,消息传回陈州,那些本就濒临崩溃的灾民,没了最后一点盼头,会如何?

  他们定然会为了寻一条活路,群起而出!陈州已无可食之物,他们会去哪里?”

  鲁大荣向前微踏半步,刀刃在脖颈上压出一道浅痕,他却恍若未觉,声音依然清晰地在寂静的大堂内回荡:

  “大人的拱州离陈州,不过区区百里。

  此来之时,鲁某坐快马,一日之间便到了。

  纵使那些饥民拖家带口,老弱病残。

  可以一旦起了行走之心,这数日之内,也必能涌入拱州地界!

  到时候,这成千上万饿红了眼、为求活命不惜一切的灾民涌来——”

  他盯着乐平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顿:

  “知府大人,您是开仓放粮,还是闭城不纳?

  您是挥刀斩杀,还是听之任之?

  若是杀,你又杀得尽吗?

  可要是留,那留得起吗?

  这泼天的干系,和这无边的麻烦,大人,您接得住吗?”

  “放肆!”

  一旁有护卫怒喝。

  乐平脸色阴沉下来,死死盯着鲁大荣:

  “你……是在威胁本官?”

  鲁大荣却缓缓摇了摇头,坦然道:

  “不,大人误会了。

  鲁某并非威胁,反而是……来给大人送一场富贵,解一桩大难。”

  说着,在满堂刀光剑影、众人警惕的目光中,鲁大荣竟缓缓蹲下了身。

  “小心!”护卫首领立刻挡在乐平身前,这年头虽然没有真理,但是手弩啥的也能**人。

  儿乐平却抬手制止,目光紧锁鲁大荣的动作。

  只见鲁大荣伸手,掀开了他脚边一直放着的那口不起眼的小木箱箱盖。

  “唰——”箱盖敞开。

  没有机关,没有暗器。

  满室烛火,骤然被一片金灿灿、白花花的光晕照亮!

  那是一整箱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锭、银锭,其间夹杂着珍珠、翡翠、各色宝石,在火光下流转着**却冰冷的光泽。

  那金银堆积的,几乎都要溢出来,沉甸甸的富贵之气,瞬间压过了堂上的肃杀。

  怪不得仨人来的时候拎着这个箱子累的要死要活,感情里面都是这东西啊!

  就连见惯世面的乐平,瞳孔也不由自主地放大了一瞬,呼吸微微一滞。

  他身后的众多兵丁更是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鲁大荣站起身,依旧任由刀剑加颈,面色平静:

  “这便是鲁某的诚意,也是鲁某来时便说的——此来寻大人,只为买粮。

  这些,是定金。”

  乐平沉默着,目光在那箱金银与鲁大荣坚毅的面庞之间来回扫视。

  堂内寂静无声,只有火烛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半晌,乐平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押下去,暂且收监。严加看管,没有本官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

  鲁大荣三人被衙役推搡着带了下去,自始至终,这仨人都未曾回头,步履沉稳。

  待堂内重新清净,只剩下乐平与几名心腹,那箱金银依旧敞着口,摆在大堂中央,无声地散发着诱 惑。

  乐平走下座位,来到箱前,俯身拾起一锭金元宝,在手中掂了掂,又放下。

  他眉头紧锁,脸上阴晴不定,显然内心正在激烈挣扎。

  终于,他一摆手。

  “来人,传蒋通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