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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透了玻璃。

  在这个初夏的季节,透骨的寒。

  她刚刚感受到了胎动,却不得不面对与这小小生命的诀别。

  他们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浅薄。

  宝宝,两世了,我们都做不成母子,下次不要再来找我了,去找别人做妈妈吧,你会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妈妈只能陪你到这儿了。

  宋南伊酸楚,想哭。

  两世,她和宝宝都没能好好的见上一面。

  老天爷不是可怜她,让她重生,她大概是犯了天条,下来历劫来了。

  雨,仿佛也在为这段未尽的缘分默哀,滴滴答答……

  ……

  凤姨听到了园区的广播。

  同许多前来上山祈愿的游客一般,担心着那些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游客。

  “这样老停着也不是办法啊,这风雨交加的,万一出了问题,那可怎么办啊?”

  “谁说不是呢,这东华山的索道,可是有年头了,听说一直没有检修。”

  “那可怎么办啊,我们家人还在上面呢,景区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没有修好啊,不行就放他们下来,老飘在半空中,太危险了……”

  游客们叽叽喳喳。

  凤姨心里没底。

  一个劲的来回踱步。

  “凤姨。”

  陆为谦撑着伞走了过来。

  凤姨看到他,紧张的心情越发的焦燥起来,“陆律师,霍先生和小姐一起坐上索道缆车去山顶,现在还在半空中困着呢,你看这风这么大,雨也一直下,我好担心他们……”

  陆为谦抬眸,看向被雨雾遮掩的索道。

  缆车只有就近的几个可以看得清。

  其余就跟消失了一样。

  他目光深邃,忧心,“打救援电话了没有?这样很危险。”

  “听说园区的人正在检修,这都在半空中荡着,就算是救援来了,救也没法救啊。”

  凤姨搓着手。

  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为谦拿出电话,拨打119.

  没信号。

  根本拨不出去。

  “凤姨你在这儿,等消息,我去山外打救援电话。”

  “麻烦你了陆律师。”

  闪电撕碎,这本不属于白天的黑。

  凤姨和众多等待的游客一样。

  担心着缆车里的亲人。

  缆车里的两个人,安静得可怕。

  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就能令这脆弱不堪的螺丝断掉。

  “南伊,我手机通讯录里,写了一份遗嘱,如果我死了,你就交给江淮,他知道该怎么办。”

  霍时序把手机,塞给了宋南伊。

  宋南伊又转手塞了回去。

  “你死,我就能活吗?我们处在同一个位置,你活不了,我一样是死,还是让江淮收尸的时候,自己找你的手机吧。”

  她闭起眼睛。

  将脸搁在他的肩头。

  这样的距离,她不喜欢,但没办法。

  呼吸温热,洒在他的颈侧。

  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他望着她的侧脸。

  很想在人生最后一时刻,吻她。

  “南伊。”他的声音掺在雨声和风声里,格外的细弱。

  宋南伊淡淡的嗯了一声。

  “你有什么心愿没有?”

  人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活着。

  至于电视上演的,又放不下这,又放不下那的,根本就不现实。

  “没有。”

  “我有。”他说。

  宋南伊哦了一声,没再往下接茬。

  “你可以原谅我吗?看在我要死的份上?”

  宋南伊缓缓掀起眼睛,她看不清霍时序此时的表情。

  但他挺执着。

  不想着怎么活下去。

  总想让她原谅。

  “原谅不了。”她没给他台阶下。

  他死归死。

  但债不能一笔勾销。

  一条人命,抵不了三条人命,况且她再死一次,就是四条人命。

  虽然……这次死不能计在霍时序的身上。

  但也是要死的。

  都要死了,还这么多要求。

  她挺烦的。

  “别说话了,行吗?”她想安静一会儿。

  “南伊……”他又唤她。

  宋南伊刚要骂他几句。

  他便摁住了她的后脑,吻上了她的唇。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让他大胆又放肆地吻她吧。

  她刚要挣扎。

  就听得脑袋上方,吱呦一声。

  她吓得抓紧了他胸前的衬衣。

  他的吻很温柔,拿捏着分寸,炙热,又克制。

  前世,他们恋爱那会儿。

  她很喜欢跟他接吻。

  他很会吻,通常会一寸一寸地侵蚀她的意识,接吻最后会变成男女之事。

  他前戏会做得很足。

  总在她受不住的时候,勾笑着唇,问她,要不要。

  宋南伊会面红耳赤的,扯过毯子盖住脸,口不由心地说不要。

  那种过往。

  宋南伊不敢去想。

  像一个梦。

  梦里的霍时序很爱她,爱到全江城的人,都说她给他下了蛊。

  这样的过往,伤人伤得厉害。

  他压抑着呼吸,离开了她的唇。

  “其实,能死在你面前,挺好的,人不是都有机会,跟爱的人告别,你看我,多幸运。”

  他眼眶红了。

  像是不舍。

  温柔,肆意地与她对视。

  轻轻地将她的碎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南伊,你记得哦,我很爱你,一直爱着你,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往后每年的忌日,你来坟前看看我,我会很开心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带着宝宝,那样,我会更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听他说这些,很心酸。

  可她也要死啊。

  这么高,掉下去,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

  “霍时序你……”

  “南伊,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娶你,追求你的那七年,是我一生中,过的最快乐的七年,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愿意成为你的舔狗,一辈子的舔狗。”

  他流泪了。

  他挺想陪她一辈子。

  哪怕挽回的过程很辛苦,他也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没机会了。

  那枚生锈的螺丝钉,随时会将希望变成绝望。

  他捧着她的脸,深深深地吻她。

  他想让她记住他。

  又想让她忘记他。

  还是记住吧,他这个人挺自私的,记不住他这个人,记住他吻她的感觉,也行。

  “霍时序,你干什么?”欺负她看不见。

  吻起来没完没了的。

  闪电再次撕裂云层。

  缆车与缆绳摩擦出火花。

  那枚生锈的螺丝钉,在雨水和风声中,疯狂地旋转着。

  “砰”。

  一声巨响。

  缆车脱离了缆绳,迅速下坠。

  失重感,恐惧感,让人几乎失去意识,跟着脱轨的缆车,疯狂地旋转。

  霍时序抱紧了宋南伊,将她举高。

  他保持着清醒,他只有一个信念,他要救她,用自己的生命……

  “南伊,别怕,你不会死的,抱紧我……”

  他用了平生所有的力气。

  救她,是他唯一的信念。

  缆车内,突然闪起一道光,亮得根本睁不开眼睛。

  这是地狱的大门吗?

  他要死了,死神真的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