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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源那怨毒的诅咒,似乎还凝固在死寂的牢房空气里。

  林辰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波澜。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他,已经拥有了抵抗任何风暴的底气。

  ……

  三日后。

  宁杭县,在血与火的废墟之上,勉强建立起了一丝脆弱的新秩序。

  城门口的施粥棚前,长龙依旧。

  百姓们的脸上虽然还挂着菜色,但那麻木的眼神深处,已经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光。

  他们隐隐对生活重新有了盼头。

  突然,大地开始有节奏的轻微震动。

  官道尽头,烟尘滚滚。

  一支百人规模的骑队,如同一股黑色的铁流,席卷而来。

  他们身披府城卫所的制式铠甲,刀枪如林,寒光雪亮,一股百战精锐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城门口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面容冷峻,一双眼睛锐利如刀。

  正是府城同知,张承。

  一个以刻板方正、铁面无私闻名于整个杭州府的酷吏。

  张承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他立于城门前,缓缓抬头。

  当他看到城头上那面迎风招展、崭新刺眼的“林”字旗帜时,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铁疙瘩。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

  放肆!

  简直是放肆!

  国朝法度何在?官场体统何在?

  知县刚刚殉国,朝廷任命未下,一个偏远县城,竟敢私立旗号!

  这与占山为王,图谋不轨何异!

  “林辰何在?”

  张承的声音不高,却裹挟着冰冷的怒意和强大的官威,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

  县衙大堂。

  林辰一袭青衫,负手而立,神情平静的早已在此等候。

  他的身后,张龙等人按刀侍立,身上那股从尸山血海中带来的煞气还未完全收敛,一双双眼睛警惕地盯着门外,如同一群护卫着巢穴的饿狼。

  张承龙行虎步,踏入大堂。

  他甚至没有正眼看林辰一下。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冷厉地扫过整个大堂,最后死死定格在那张属于知县、却空无一人的虎皮大椅上。

  审视完毕,他才仿佛恩赐般,将冰冷的视线投向堂下的林辰。

  “你,就是柳家的那个赘婿,林辰?”

  那语气,不是询问,而是高高在上的审判。

  就在这时,冰冷的系统声音响起。

  【叮,系统任务发布:让张承信服,力荐你为宁杭知县。】

  【系统奖励:玉米种子1000斤。】

  “来了!”

  林辰心中欣喜却神色不变,淡然拱手。

  “在下林辰,暂代宁杭事务,恭迎张同知大驾。”

  “暂代?”

  张承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绫文书,猛地抖开,声震大堂。

  “杭州府台钧令!”

  “宁杭知县柳仲元殉职一案,疑点重重,内情复杂,特命本官前来彻查!”

  “即刻起,封存县衙,收缴官印!所有相关人等,一律收押待审,不得有误!”

  念完,他将文书重重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死死盯着林辰,厉声喝道:“林辰!你一介白身赘婿,无官无职!”

  “岳父尸骨未寒,你便窃取县衙大权,私立旗号,是何居心?”

  “拿下!”

  一声令下,张承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的府城护卫,“锵”的一声,齐齐拔出腰刀,杀气腾腾地逼了上来!

  “谁敢!”

  张龙双目瞬间赤红,一声雷霆般的狂吼,腰间佩刀悍然出鞘,横在林辰身前。

  “锵!锵!锵!”

  他身后的宁杭衙役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他们纷纷拔出腰刀,毫不畏惧地挡在了府城护卫面前!

  这些刚刚从血战中活下来,将林辰敬若神明的汉子们,眼中只有决绝与疯狂的杀意!

  大堂之内,刀剑出鞘,寒光映照着一张张狰狞的脸。

  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一场血腥的火拼,一触即发!

  “放肆!”

  张承勃然大怒,伸手指着张龙等人,声色俱厉地咆哮。

  “一群无法无天的乱民!尔等是要持械造反吗?”

  他带来的府城官员,也纷纷投来鄙夷和厌恶的目光,仿佛在看一群未开化的野人。

  在他们眼中,林辰这个“赘婿篡权者”,和他手下这帮土包子衙役,就是宁杭之乱的根源,是必须被铲除的毒瘤。

  “住手。”

  就在这时,一个淡然到近乎冰冷的声音响起。

  林辰轻轻抬手,按下了张龙那因为愤怒而青筋暴起的手臂。

  武力对抗,只会坐实谋逆的罪名。

  那是蠢货才会干的事。

  他迎着张承那几欲喷火的目光,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堂。

  “张大人要拿我,可以。”

  “但,柳知县如何殉国,宁杭县城如何沦为人间炼狱,倭寇如何伏诛,城中内奸如何被除……”

  “这一桩桩,一件件,总得让我这个亲历者,说个清楚明白。”

  “我林辰,不求活命,只求在府台大人面前,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复盘一遍。”

  “我要死,也得死个明明白白!”

  他的声音,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哼!”

  张承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拖延时间?”

  “你以为,这样有用吗?”

  他已经认定,林辰不过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然而,就在此时!

  一个凄厉到变了调的声音,忽然从堂外撕心裂肺地传来!

  “大人!同知大人!您要为草民做主啊!”

  众人猛然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衣衫破碎,形容枯槁的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正是被“关押”了几日的县丞,陈源!

  他一冲进大堂,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死死抱住张承的腿,涕泪横流地哭嚎起来。

  “大人!您……您终于来了啊!”

  下一刻,陈源猛然转身,用手指着林辰,那张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与刻骨铭心的怨毒。

  “就是他!就是这个狼子野心的赘婿!”

  “是他勾结倭寇,献出城防图,害死了柳大人!”

  “也是他,为了杀人灭口,屠了王家满门,又将所有罪责,强行栽赃到王伯言和下官的头上!”

  “他才是宁杭之乱的罪魁祸首!他才是真正的国贼!”

  “下官……下官是被他胁迫的啊!求大人明察!”

  石破天惊!

  陈源这番血泪控诉,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整个大堂,陷入了一片死寂!

  张承脸上的冷笑,缓缓舒展,最终变成了胜券在握的了然与得意。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辰,眼神中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鄙夷与怜悯。

  “林辰,人证在此。”

  “你,还有何话可说?”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孤身而立,仿佛已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青衫身影。

  面对这足以致命的“背刺”。

  面对这近乎必死的绝境。

  林辰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状若疯魔的陈源,看着得意扬扬的张承。

  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反而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冰冷笑意。

  鱼儿,终于自己游了过来。

  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咬下了这枚……毒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