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阴城。

  残破的城墙尚未完全修复。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焦糊气息。

  城头之上,已然换上了大秦的玄鸟旗帜。

  胡亥一身戎装,并未佩戴过多华饰,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冷气质。

  他负手立于城楼,俯瞰着城外那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清洗”的战场。

  数千名被俘的戎族士兵,此刻正被秦军驱赶着,集中在城下的一片空地上。

  他们大多身上带伤,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茫然,手中的兵器早已被收缴。

  几名看似头领模样的人,正用生硬的秦语混杂着戎族土语,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表示愿意投降,愿为大秦效犬马之劳!

  一名负责受降的秦军都尉快步登上城楼,来到胡亥身后,躬身禀报。

  “公子,城外戎族残部已尽数缴械,其首领表示愿降,听候公子发落。”

  胡亥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狭长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如同毒蛇般冰冷的寒光。

  他并未看向那名都尉,目光依旧落在城下那些如同待宰羔羊般的俘虏身上。

  “愿降?”

  胡亥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城头。

  “本公子……准了。”

  那都尉闻言,心中一松,正要领命下去安排。

  然而,胡亥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传令。”

  胡亥的声音平淡得令人发毛。

  “将这些降卒,全部坑杀,一个不留。”

  “就用他们的尸体,填平城外的壕沟,以儆效尤。”

  “什……什么?!”

  那都尉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公子!他们……他们已经投降了啊!按照惯例,我军应……”

  “惯例?”

  胡亥猛地打断他,眼神如同两把冰锥,刺入那都尉的心底。

  “在本公子这里,没有惯例!只有军令!”

  他向前踏出一步,逼视着那脸色惨白的都尉,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忍。

  “这些蛮夷,反复无常,今日降我,明日便可复叛!”

  “留着他们,浪费粮食,更是隐患!”

  “唯有斩草除根,方能永绝后患!”

  “你,是在质疑本公子的决定吗?!”

  那都尉被胡亥那森然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

  “末……末将不敢!末将这就去办!”

  命令被迅速而冷酷地执行了下去。

  城下,原本还抱有一丝生还希望的戎族降卒,在听到秦军将领宣读的“坑杀”命令后,顿时爆发出了绝望的哭嚎、咒骂和挣扎!!

  然而,一切反抗在冰冷的刀锋和有序的屠杀面前都是徒劳!

  惨叫、求饶、泥土掩埋声……

  胡亥就站在城楼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欣赏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他甚至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生死,令行禁止的感觉。

  待城下的哭嚎声渐渐微弱,最终归于死寂,只剩下秦军士卒沉默填土的身影时,胡亥才缓缓转过身,看向摊在城楼桌案上的北疆地图。

  他的手指,落在了无定河流域另一处尚被戎族小股势力占据的关隘——

  黑石口。

  此地扼守通往北地郡的另一条重要官道,必须尽快打通。

  “传先锋将李徳。”

  胡亥冷声道。

  很快,一名身材魁梧,面带风霜之色的将领快步登上城楼!

  他是胡亥从自己麾下狼族骑兵和秦军中挑选出来的悍将,以勇猛和执行力强著称。

  “末将李德,参见公子!”

  胡亥没有废话,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的“黑石口”上,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李德,本公子给你五千精锐,限你一日之内,攻破黑石口,打通官道!”

  李德闻言,心中一惊!

  黑石口地势险要,敌军虽不多,但据险而守,一日之内攻破,谈何容易?

  他下意识地就想陈述困难。

  “公子,黑石口易守难攻,一日时间恐怕……”

  “恐怕什么?”

  胡亥猛地抬眼,目光如同噬人的野兽,死死盯住李德。

  “没有恐怕!本公子只要结果!”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带着一股血腥的杀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李德,你给本公子听清楚了。”

  “明日此时,若黑石口的秦字旗还没有插上关墙……”

  胡亥顿了顿,手指猛地敲在桌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语气森然如冰。

  “本公子就用你的脑袋,祭旗!!!”

  李德浑身剧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感受到了胡亥话语中那绝非戏言的狠辣与决绝!

  这位公子,对敌人狠,对自己人,同样毫不留情!

  所有的解释和困难,在死亡的威胁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李德猛地一抱拳,因为用力过猛,指节都微微发青,他嘶声吼道:“末将……领命!”

  “若不能破关,末将提头来见!”

  “去吧。”

  胡亥挥了挥手,仿佛只是下达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命令。

  李德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冲下城楼,立刻去点齐兵马,准备发动一场不计代价的强攻。

  胡亥看着李德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残酷的满意神色。

  他需要的就是这种绝对的服从和效率!

  慈不掌兵?

  在他看来,唯有极致的恐惧和高压,才能催生出最强的战斗力!!

  至于伤亡?

  那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必要代价罢了。

  他转身,再次望向北方,那里是北地郡的方向,也是六哥所在的方向。

  他的眼神深处,闪烁着野心与冰冷交织的火焰。

  “六哥,这北疆,终究要看谁的手段更狠,谁的拳头更硬!”

  ……

  残破的北地郡城头。

  寒风卷着未散尽的硝烟气息,掠过赢子夜玄色的衣袍。

  他静立在那里,目光沉静地扫过城外正在有序集结的秦军将士。

  经历狼嚎谷外那场惊天动地,引动天罚的战斗,以及随后对蛮军溃兵的追击扫荡。

  这支军队虽然疲惫。

  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锐利与狂热!

  那是对绝对力量的敬畏,也是对带领他们创造奇迹的统帅的无条件信服。

  少司命悄然来到他身侧,将一件厚实的披风轻轻披在他肩上,柔声道:“夫君,军中事务已安排妥当,各部伤亡、缴获均已清点完毕。”

  “你……也该休息一下了。”

  她看着赢子夜依旧有些苍白的侧脸,眼中难掩心疼。

  强行引劫破敌,虽扭转乾坤,但对自身的消耗亦是巨大!

  赢子夜微微摇头,握住她微凉的手,目光依旧投向远方广袤而苍凉的地平线。

  “无妨,根基未损,毕竟我是在突破境界,调息几日便可恢复。”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蛮军主力虽遭重创,但其根基尚在,散落各处的部落骑兵仍是隐患。”

  “我们不能给他们喘息之机!”

  他转过身,看向肃立一旁的蒙恬、苏角以及几位核心将领。

  蒙恬的机关左臂在昏暗天光下泛着冷硬光泽,苏角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但两人的眼神同样坚定。

  “蒙将军,苏将军。”

  赢子夜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军虽胜,然北疆疮痍,百废待兴。”

  “蛮寇据点多处,劫掠乡里,断我脉络,不可久拖。”

  他走到临时搭建的粗糙沙盘前,手指精准地点向几个被标记为戎狄活动频繁的区域。

  “野马原”、“秃鹫涧”、“黑水泽”。

  这些地方并非战略大城,却是蛮族许多中小部落的后方栖息地,也是他们实施“以点连片”战术,骚扰秦军后方,切断补给线的支撑点。

  “敌军新败,士气低迷,其后方部族必然空虚,正宜以雷霆之势,犁庭扫穴!”

  赢子夜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芒。

  “我意,大军即刻分兵,以万人为队,精骑辅以轻锐步卒,由诸位将军分别统领,奇袭野马原、秃鹫涧、黑水泽等地!”

  他目光扫过众将,语气斩钉截铁。

  “记住,此战不为攻城略地,旨在摧毁其部族根基,焚其草场,夺其牛羊,驱散其民!”

  “要让这些依附匈奴,屡犯边境的蛮夷付出代价!”

  “使其再无能力袭扰我边境,无法支撑前线战事!”

  “行动务必迅猛、果决,一击即走,不可恋战!!”

  “末将领命!”

  蒙恬率先抱拳,机关手臂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他声音沉稳如铁。

  “殿下放心,末将定将野马原搅个天翻地覆,叫那些蛮崽子再无巢穴可依!”

  苏角忍着伤痛,挺直身躯,嘶声道。

  “殿下!秃鹫涧就交给末将!”

  “就算爬,末将也爬过去,把他们的老窝端了!”

  其他几位将领也纷纷怒吼应和,战意高昂!

  他们刚刚经历了绝境翻盘,亲眼见证了神迹,此刻对赢子夜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只有狂热的执行欲。

  “善!”

  赢子夜颔首,随即语气微沉。

  “此间战事,便托付诸位。”

  “缴获物资,可分与将士,以励军心。”

  “但需谨记,不得滥杀归顺部族,不得欺凌妇孺,我要的是惩戒,而非灭绝。”

  “大秦要的是臣服与秩序,而非一片焦土与死地!”

  “谨遵殿下教诲!”

  众将凛然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