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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满楼的后院,空气绷得像一根弦。

  刘福贵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脚下的烟头已经丢了一地。

  他把今天所有饭局都推了,就守在这儿,隔几分钟就朝院门口瞅一眼。

  刘福贵心里七上八下,摸不准陈峰到底能不能把东星斑给搞来。

  只要陈峰能办到,福满楼的开业庆典,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陈峰和李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抬着还在冒白气的保温箱。

  刘福贵快步迎了上去。

  他没来得及说话,目光就已经被保温箱牢牢吸引住了。

  “陈峰小兄弟,这里头装的是?”

  陈峰没吭声,和李浩对了个眼神。

  两人一使劲,就把沉重的箱盖给揭开了。

  一股带着咸腥味的寒气,扑面而来。

  箱子里的东西映入眼帘,刘福贵这位见过不少风浪的老板,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当场就僵住了。

  厚实的冰层上,一条条东星斑正安静地躺着。

  那通体火红的色泽,在晨光下晃得人眼晕。

  每条鱼身上的幽蓝色斑点,都像是顶级工匠亲手撒上去的蓝宝石碎屑,闪着让人心醉的光。

  满满当当,十几条野生的极品东星斑。

  随便拎出一条,都够格当一场顶配宴席的压轴硬菜。

  “我的娘哎,这!这!”

  刘福贵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一摸,可到半空又硬生生停住。

  他扭头看向陈峰,起初的震惊和狂喜迅速褪去,只剩下看财神爷般的敬畏。

  “陈峰,你真是神了!”

  他一把攥住陈峰的胳膊,激动得满脸放光。

  “我刘福贵这辈子,没服过外人。今天对你,我是心服口服,五体投地。”

  后院的伙计们也围了过来,挤着脑袋往箱子里瞅。

  人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陈峰淡淡一笑,风轻云淡地说道:“刘老板,货全在这了,验验吧?”

  “验什么验,满意,太满意了。这辈子就没这么满意过!”

  刘福贵连珠炮似的喊着,立马冲着后厨师傅吼。

  “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把这些宝贝请进最好的活水缸里,好生伺候着。”

  “走,上我办公室喝茶去。”

  刘福贵亲自引着陈峰和李浩,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搬出压箱底的顶级大红袍,亲手给二人沏上茶。

  接着从抽屉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

  “陈峰,咱都是敞亮人,不来虚的。”

  “你这批东星斑,是有钱都找不到门路的稀罕货,我不跟你讲价。”

  “这里头是一千块,你收好。”

  李浩手一哆嗦,滚烫的茶水溅出来,让他差点把杯子都扔了。

  陈峰却没急着伸手,反而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热茶。

  “刘老板,您这价给得太实诚了,高了。”

  刘福贵却一步上前,把信封硬塞进陈峰怀里。

  “一点都不高,你给我的是鱼吗?不是!”

  “你给的是我福满楼的脸面,是未来的招牌。”

  “有了这些鱼,我福满楼就能在县里的饭店里横着走。”

  “这一千块,你必须拿着。不拿,就是瞧不起我刘福贵。”

  话都说到这份上,陈峰也就不再客套,坦然收下。

  两人又聊了几句,刘福贵一拍大腿:“看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上次你托我送给马主任那两条石斑,算是送到心坎里去了。”

  “马主任托人捎话,说谢谢你,还夸你是个讲究人,懂情义。”

  “但这都不算要紧的。”

  刘福贵的脸色,一下严肃起来。

  “要紧的是,马主任昨天晚上,又专门让人给我递了个话。”

  陈峰的神情也跟着一凛,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些。

  “他透了个风声给我。”

  “下个月,咱们县退下来的那位老领导,要做七十大寿。”

  “老领导一辈子两袖清风,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琢磨吃。”

  “尤其对一种鱼,惦记了一辈子。”

  他伸出食指,在桌上沾了点茶水,一笔一划,写下三个字。

  忘不了。

  陈峰盯着那三个水渍未干的字,瞳孔缩了一下。

  忘不了鱼,学名叫苏丹鱼。

  淡水鱼里的皇冠,肉质刁钻,生长环境更是苛刻。

  非湍急的上游河段不活,比多数海鱼都金贵,也极难弄到手。

  “马主任的意思是,如果有谁能在老领导寿宴前,搞来一条忘不了。”

  “那这个人,往后在咱们县,就等于有了一张通天的护身符。”

  刘福贵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峰一眼。

  这是用钱都换不来的机会,也是挤进更高圈子的入场券。

  刘福贵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陈峰,不只是示好,更是一次压上自己人脉的投资。

  陈峰端起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他对着刘福贵,郑重地点了点头:“刘老板,这份情我记下了。”

  “也请您替我谢谢马主任的提点,这件事,我会上心的。”

  得到陈峰的答复,刘福贵满意地笑了。

  从福满楼出来,李浩感觉像踩着棉花,整个人轻飘飘的。

  那个沉甸甸的大信封,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的心咚咚狂跳。

  “峰哥,咱俩真挣了一千块?”

  走出老远,李浩才开口问道。

  “没错。”

  陈峰脸上也带着轻松的笑意。

  两人回到村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才把那沓崭新的大团结倒了出来。

  陈峰按老规矩,数了一半出来,递给李浩。

  “拿着。”

  这次,李浩没再推辞,这是他拿命换来的。

  昨晚那要把人撕碎的巨浪,都还历历在目。

  他只是从自己那份钱里,默默数出十张,又推回到陈峰面前。

  “峰哥,规矩我懂,一人一半。”

  “但这次出海,船是你的,法子是你的,门路也是你的。我就是搭了把手,出了点力气。”

  “我拿四百,你拿六百,这才公道。”

  李浩的眼神里,满是执拗和认真。

  接二连三地见证奇迹后,他对陈峰的分配方式,已经没有了任何异议。

  在他看来,峰哥拿大头,是天经地义的事。

  陈峰笑了笑,没再坚持,顺手将那一百块收了回来。

  有些话,不用多说,这就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