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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上的木板发出咯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被撕成碎片。

  这已经不是钓鱼,而是一场战争。

  用一艘破船,三个人的血肉之躯,对抗整片大海的怒火。

  “稳住!都给我稳住!”

  陈峰双眼赤红,青筋暴起的手臂死死扣住船舵,虬结的肌肉不住颤抖。

  汗珠顺着他紧绷的下巴滚落,砸在甲板上。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感受着水下那股力量传来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凭借本能,不断调整着动力和船舵角度。

  他不能退,也不能硬拽。

  退一步,就是船毁人亡,被那巨大的漩涡吞噬。

  那股力量蛮横得不讲道理,想跟它正面硬碰硬,和用麻绳去拉火车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活路,就是周旋。

  陈峰像老练的骑手,拼命驾驭着即将失控的野马,在崩溃的边缘寻找一线生机。

  另一边,李浩和赵磊也豁出去了。

  一人死死攥着主线,另一人牢牢把控备用线。

  双脚如同钉子般,扎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

  他们用尽全身的重量,与要把他们拖进深渊的巨力抗衡。

  冰冷的海水早已灌满了船舱,淹过膝盖。

  每一个打来的浪头都像一记鞭子,狠狠抽在他们身上。

  掌心早被混着钢丝的鱼线勒得血肉模糊,混着海水的伤口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

  但没人松手,更没人吭一声。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松手,输掉的不光是一场赌局。

  更是峰哥的未来,是他们这个小团队刚点燃的希望。

  时间在这场殊死搏斗中,仿佛凝固。

  一个小时,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三个少年的体力、意志、智慧,全都被压榨到了极限。

  他们就像三头被逼入绝境的狼,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扛住了大自然最原始的伟力。

  渐渐地,三人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意识都因缺氧和疲劳开始涣散。

  水下那股狂暴的拉力,突然出现一丝极其微弱的松懈。

  水下的那个庞然大物,经过一个小时的高强度对抗,也到了力竭的时候。

  “就是现在!”

  陈峰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发出嘶哑的咆哮。

  这声咆哮,就是反攻的号角。

  李浩和赵磊的眼中,瞬间重新燃起光亮,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他们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跟着陈峰的号子,协同发力。

  开始一点一点,将那根沉如山岳的鱼线往回收。

  一寸,两寸。

  一米,两米。

  每一次回收,都耗尽了他们全部的气力。

  手上的剧痛已经麻木,他们只是凭着一股信念,机械地重复着收线动作。

  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顺着手臂淌下,很快又被冰冷的海水冲走。

  随着鱼线一截一截被拉回,一个巨大的阴影,终于从深不见底的海沟中,缓缓浮了上来。

  那阴影过于庞大,衬得他们这艘渔船渺小得像个玩具。

  它被彻底拖出水面,在血色夕阳下露出真容。

  即便是心里早有准备的陈峰,也感到呼吸一滞。

  这条鱼,体长接近一米。

  通体如同黑岩雕琢,充满了力量感。

  狰狞的鱼头上布满了盔甲般的骨刺,在夕阳下泛着森然冷光。

  身体两侧,遍布着猛虎似的霸气条纹。

  那双巨大的眼睛,即便在力竭之时,也依然透着王者之气。

  正是传说中称霸一线天数十年,让无数渔民闻之色变的海底霸主,虎头鱼王!

  这条传说中的巨兽,被三人合力拖上甲板。

  砰地一声,重重摔进船舱。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增压泵的嘶吼停了,海浪也温柔了下来。

  陈峰三人再也撑不住,瘫倒在满是积水的甲板上。

  他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连动动小指头的力气都没了。

  但三人的脸上,却挂着这辈子最痛快的笑容。

  陈峰的渔船缓缓驶回码头,天已经彻底黑透。

  可整个码头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比白天还热闹几分。

  所有村民都没回家,全在这里等着这场豪赌的结果。

  码头中央,清出了一片空地。

  陈建的船边,齐刷刷码着七八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大鱼筐。

  几百条活蹦乱跳的虎头鱼,堆成了一座小山,场面蔚为壮观。

  他负手站在自己的战利品旁,满面红光,正志得意满地享受着村民们的恭维和吹捧。

  “建哥,你真是咱们村的骄傲,这手艺绝了!”

  “太厉害了!这么多虎头鱼,少说也有三四百斤吧!我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场面!”

  “看来啊,姜还是老的辣!”

  陈峰的渔船看起来空荡荡的,三个少年浑身湿透,走路都打晃。

  人群中,立时爆发出了一阵哄笑。

  “看!他们回来了!船上一条鱼都没有!”

  “我就说嘛,几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赢得了几十年的老师傅?纯属自取其辱!”

  “唉,可怜呐。这下好了,未来三年得给人家白干活了。”

  二叔一家人见到这幅光景,更是喜上眉梢。

  他们苦等一天,为的就是这一刻的扬眉吐气。

  王秀娟第一个窜出来,之前挨的那巴掌早忘到九霄云外。

  此刻只想把所有的羞辱,都加倍奉还。

  她指着刚下船的陈峰,尖声尖气地嚷道:“哟,我们的大能人回来了?”

  “鱼呢?你捕的鱼在哪儿啊?”

  “该不会是本事太大,连小杂鱼都看不上,就空着手回来了吧?”

  “哎呀,这可真是让我们开了眼了!”

  陈东也跟着跳出来落井下石,脸上挂着报复的快意。

  “陈峰,你不是很能吗?现在怎么样,傻眼了吧!”

  “还愣着干嘛?赶紧的,给我爹磕头认输,然后老老实实给我们家当三年长工!”

  张翠花也面带怒色,走到陈峰跟前。

  “这就是不听老人言的下场,现在后悔了吧?”

  “年轻人就该脚踏实地,别总想着一步登天!还不快滚过去,给你二叔认个错!”

  整个码头,嘲笑声和吹捧声混成一片。

  陈建背着手,理了理衣领,无比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眼看陈峰面无表情,陈建只当他是输傻了,连话都不会说,心中越发轻视。

  他哪里知道,那艘看起来空空如也的破船里,正安静躺着怎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