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在打量陈策,陈策和林栖鹤等黎民军将领也在打量他。

  老实讲,他们对朝廷是不屑乃至厌恶的,对派来的钦差自然也是差不多的感情,原本并不准备待见。

  但是一个文官能不惧这一路的艰苦行军,甚至跟杨毅的兵血拼了一仗,现在又单枪匹马走进将军府,让他们对霍青的印象分高了不少。

  陈策迎上前,作揖道,“没想到兵部侍郎亲临,无奈北疆苦寒,没什么好招待的,还请大人海涵。”

  霍青丝毫没有怠慢,回礼道。

  “伯爷客气了,若不是伯爷派人前去接应,霍某已是死尸一具,此乃救命大恩,是我该道谢才是。”

  “此行我是为传达陛下的皇命,嘉奖伯爷为国分忧的壮举,稍等。”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金黄色卷轴,神色肃穆,作势要展开,目光望向堂内众人,动作顿住,似乎在等待什么。

  可是陈策保持着笑容,众将领纹丝不动,显然没有跪下的意思。

  霍青眉头微皱。

  “伯爷。”

  他提醒道:“我要宣读圣旨了。”

  “我知道啊,大人请。”

  陈策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下衣领,站的板板正正示意做好了准备。

  霍青见他装糊涂,来了火气,语气不善的挑明,“圣旨如陛下亲临,需以大礼参拜,聆听圣言!”

  陈策笑着解释道:

  “大人有所不知,我黎民军只跪天跪地跪父母,膝盖弯不下去。”

  薛金凤等人骄傲的挺直脊梁。

  霍青眉头皱成一团,辩驳道,“陛下乃天子,是天下人的天,陛下乃君父,是天下人的父,完全并不违背黎民军的规定,伯爷认为呢?”

  陈策轻轻一笑,反问道:“大人认为,君权乃是天授?”

  “正是。”

  陈策摇摇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万物在天地眼中平等如一,无高低贵**之分,天地自然运行,对万物一视同仁,既不偏爱人,也不刻意加害,万物依循自然法则生灭。”

  “陛下虽然身为大乾皇帝,但是同样会生老病死,也就是说在天地面前,陛下与我等并无什么不同。”

  “所以陛下并非天。”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圣人效法天道,对万物一视同仁,治理百姓时不强加他的个人意志,任民众依循自身规律生活。”

  “陛下做到了吗?”

  “即便说陛下是君父吧,作为臣子,我们也该孝敬而不是孝顺。”

  “不是无条件的顺从,而是当陛下做出不合理的决策时,作为臣子的我们应该保持着尊敬提出规劝。”

  “大人以为呢?”

  霍青说不出话。

  他完全被震住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这跟他一直以来接受的礼教教育可以说背道而驰,是大不敬,是该杀头的大逆狂悖之言!

  然而他却想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甚至是振聋发聩!

  别说他,薛金凤等人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林栖鹤胡子都揪断了,仿佛看到了一条全新的大道。

  道家思想你以为?

  陈策心里得意了一下,见霍青张着嘴犹如石化,索性继续下猛料。

  他踱着步道,“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君权神授是不可能的事,那么皇帝的君权从何而来呢?”

  “我认为来自于百姓。”

  “来自于天下黎民。”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建立大乾的高祖皇帝难道是求神拜佛,求出来的皇位?求出来的大乾国祚?”

  “不是吧,是得到了天下黎民的支持,是用军队打出来的!”

  “所以君权不是神授!”

  “而应是民授!”

  君权民授!

  这四个字如敲响洪钟大吕,把所有人的思想钢印震出了一丝裂痕!

  殿内鸦雀无声,只有陈策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声音在继续,“大人作为兵部侍郎,应该很清楚,如今的大乾早已危如累卵,有倾覆之危。”

  “为什么?”

  他看着失神的霍青道,“因为陛下失了民心,失了军心。”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不是大乾选择了百姓,而是百姓选择了大乾,现在他们被大乾逼的活不下去了,自然也可以将它推翻。”

  他从霍青手里拿过圣旨,打开看了一眼,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废话一大篇。

  就把靖远伯的爵位还给了他。

  不过这在陈策看来已经足够了,他现在重新变成了根正苗红的大乾勋贵,他的行动受到了皇帝的肯定,以后无论干什么都师出有名了。

  再说了,皇帝这不是还给他送来了三千兵马,粮草若干,还有霍青这个堪比大熊猫的珍惜人才!

  他现在手下武将无数,可是能管理公务的就他和林栖鹤两个人!

  所以这个人他势在必得!

  绑也得绑下来!

  他亲热的勾搭住霍青的肩膀,开始给霍青洗脑...不是,打开眼界,势必让他折服在他的石榴裙之下。

  ……

  钦差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主要是真正的钦差已经被吓跑了,霍青不是计星阑那个太监,所以才没闹出现一堆**倒灶的事。

  这么一想,陈策觉得还得感谢一下杨毅的助攻,他美滋滋的让林栖鹤负责腐蚀霍青,自个儿忙着繁衍。

  不是他和三女的繁衍嗷,虽然天天被疯狂榨取,想给他生猴子...

  给他都整得有点虚了。

  他来到马厩,一匹比寻常马高大异常的黑色骏马,正骑在一匹枣红色的母马背上蛄蛹,正是乌骓。

  乌骓已经完全成年,而且它的发情期和人一样不分季节。

  反正闲着没事,陈策就天天给它找漂亮的小母马,换着花样来,一天好几播,乌骓年轻气盛,不知节制为何物,已经播下了不少的种子。

  “怀孕母马有多少了?”他问照顾乌骓的马夫道。

  “一百三十一匹了!”

  陈策一句卧槽差点没憋住,这才是真正的种马啊!他紧接着又问,“胎儿没出什么意外吧?”

  “没有,大人放心,我们日夜照看着呢,绝对不会出意外!”

  陈策闻言稍稍放宽了心。

  乌骓是异种狼驹,他就担心跟普通马不能孕育出新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