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花肉被他切成了大小均匀的方块,土豆滚刀块切得棱角分明,就连葱姜蒜,都切得整整齐齐。

  锅里放油,下冰糖,小火慢慢炒出糖色。

  周逸尘的神情很专注,手里的锅铲稳稳地搅动着。

  等到糖色变成漂亮的枣红色,他立刻把切好的五花肉倒了进去。

  “刺啦——”

  肉块和滚烫的糖油碰撞,发出一阵**的声响,浓郁的肉香瞬间就充满了整个小厨房。

  江小满使劲吸了吸鼻子,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香啊!”

  周逸尘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手上的动作不停。

  翻炒,上色,加入葱姜、八角、香叶,淋入酱油和料酒。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

  最后加热水,盖上锅盖,转小火慢炖。

  接下来就是等待的时间了。

  他又利索地炒了个酸辣白菜,用剩下的边角料和豆腐做了个汤。

  等米饭在炉子上焖熟的时候,那锅红烧肉也炖得差不多了。

  周逸尘揭开锅盖,一股更加霸道的香气猛地窜了出来。

  锅里的肉块已经变得红润油亮,汤汁浓稠,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他把土豆块放进去,又炖了十几分钟,直到土豆变得软糯,汤汁完全包裹在每一块食材上。

  “好了,开饭!”

  一张小小的方桌,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米饭,一盘油光锃亮的红烧肉,一盘清脆爽口的酸辣白菜,还有一碗热乎乎的豆腐汤。

  简单,却又无比丰盛。

  江小满早就等不及了,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

  肉皮炖得软糯,肥肉的部分入口即化,瘦肉又吸饱了汤汁,酥烂入味。

  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周逸尘给她夹了一筷子白菜。

  “唔……太好吃了!”江小满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肉咽下去,由衷地赞叹道。

  “逸尘,你这手艺,去国营饭店当大厨都屈才了!”

  周逸尘笑了笑,也给自己夹了块肉。

  对他来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把自己做的饭菜,一口一口,开开心心地吃下去。

  一天的疲惫,似乎都在这温暖的灯光和氤氲的饭菜香气里,消散得无影无踪。

  江小满把最后一口米饭扒拉进嘴里,腮帮子还是鼓鼓的,满足地长出了一口气。

  “嗝……”

  她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脸颊微微泛红。

  周逸尘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

  他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水。

  “吃饱了?”

  “嗯!”江小满用力点头,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太饱了,感觉走不动道了。”

  她嘴上这么说,人却麻利地站了起来,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我来洗碗。”

  “我帮你。”周逸尘也站起身。

  “不用不用,你上了一天班,又做饭,快歇着去。”江小满把他往外推。

  周逸尘没动,只是从她手里接过了那摞油腻腻的盘子。

  “两个人快一点。”

  江小满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去了。

  小小的厨房里,两个人并排站着。

  江小满负责用热水和皂角洗,周逸尘负责用清水过一遍,再用干净的布巾擦干。

  两个人配合得极为默契,仿佛已经这样一起过了许多年。

  水声哗啦啦地响着,谁也没说话,但一种安逸温馨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

  收拾完厨房,两人回到堂屋,坐在蜂窝煤炉子旁边取暖。

  炉火烧得正旺,映得两人的脸都红扑扑的。

  江小满搓了搓手,凑到炉子边上,忽然开口。

  “逸尘,你说……刘主任让你看所有病历,是不是以后就要重用你了?”

  “想什么呢。”周逸尘笑了笑。

  “就是觉得我这个诊断有点意思,让我多看看,给他提提思路。”

  “可别小看自己。”

  “我就是刚来,看问题还没形成定式,运气好而已。”周逸尘解释道。

  “我才不信是运气。”江小满撅了噘嘴,小声嘟囔。

  她知道周逸尘的本事,从在向阳大队的时候就知道。

  他总是这样,把自己的厉害说得轻描淡写。

  “对了,今天于护士长还跟我打听你了。”

  “打听我什么?”周逸尘有些意外。

  “就问你是不是从京城来的,家里是干什么的,还问……还问我们俩是啥关系。”

  说到最后一句,江小满的声音低了下去,脸更红了。

  “你怎么说的?”周逸尘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我就说我们是对象!”江小满仰起头,说得理直气壮。

  “嗯,说得对。”周逸尘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笑意。

  江小满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换了个话题。

  “咱们这房子虽然不大,但比招待所可舒服多了。”

  她环顾着这间小小的堂屋,眼里满是喜爱。

  “是啊,像个家了。”周逸尘附和道。

  “就是有点想我爸我妈了,还有我妹。”江小满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我爸开车出远门,冷不冷。”

  “还有我妈,肯定又在念叨我了。”

  周逸尘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她的手有点凉,他用自己的手心把她的手包住,慢慢捂热。

  “那咱们给家里写封信吧!正好报个平安。”

  “嗯。”江小满高兴点头。

  说干就干。

  江小满立马就从炉子边站了起来。

  “东西在哪儿呢?我去找。”

  “就在床头那个木箱子里。”周逸尘指了指。

  江小满小跑着过去,打开箱子盖,从里面翻出了信纸、信封,还有一瓶蓝黑色的墨水。

  周逸尘则从自己的行李里,取出了两支英雄牌的钢笔。

  两人重新在小方桌边坐下,把东西一一摆好。

  堂屋里没有专门的书桌,这张吃饭的小方桌就身兼数职。

  周逸尘拧开墨水瓶,先拿起江小满那支笔,小心地吸满了墨水,又用餐巾纸擦干净笔尖,才递给她。

  “给。”

  “嗯。”江小满接过笔,在手里转了转。

  “我先给我爸妈写。”

  她的字算不上多好看,但一笔一划都写得很认真,透着一股小学生的工整劲儿。

  周逸尘也铺开了自己的信纸。

  他要写的信有两封,一封给京城的父母,另一封,则是给青山公社的师父陈振林。

  他先提笔给父母写。

  【爸,妈,见字如面。】

  【我与小满已于前日平安抵达松江市,一切顺利,勿念。】

  周逸尘下笔很快,几乎没有什么停顿,流畅的字迹很快就铺满了半张信纸。

  他把市人民医院的情况,自己进修的科室,还有租下这个小院的事,都简明扼要地写了进去。

  当然,报喜不报忧。

  只说刘主任人很好,很照顾他,同事们也很和善。

  对于自己第一天就诊断出肺吸虫病的事,他只是一笔带过,写的是“运气好,碰上一个之前在书上见过的病例,算是顺利通过了主任的考验”。

  写完工作和生活,他又转而问起家里的情况。

  絮絮叨叨,都是些家常话。

  但周逸尘知道,这些才是父母最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