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未亮透,晨光熹微。

  赵奕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精神抖擞地从自己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皇叔,走快点,上朝要迟到了。”赵奕回过头,催促了一句。

  “赵奕,你非要如此折辱我吗?”

  “折辱?”赵奕一脸的莫名其妙,“皇叔,您怎么能这么想呢?我这都是为了您好!您想想,您主动上朝,交出兵权,这是多么高的觉悟?这是多么深明大义的表现?陛下和满朝文武,只会敬佩您,怎么会折辱您呢?”

  “我信你个鬼!”

  赵奕嘿嘿一笑,也不反驳,只是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皇叔,您是个聪明人。您今天在金殿上站得有多直,您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日后的路就有多宽。尤其是武安,那可是个好苗子,您也不想他因为您这点面子,以后被朝堂上那帮老家伙穿小鞋吧?”

  “走吧。”

  ......

  金銮殿。

  文武百官早已分列两侧,

  魏峥站在文官之首,一张老脸绷得紧紧的。他到现在还没从“购鹿制越”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活了六十多年,做了一辈子官,自诩为官场不倒翁,什么阴谋阳谋没见过?可赵奕那环环相扣的灭国毒计,还是让他感到一阵阵的胆寒。

  他甚至有些同情那个远在南边的越国,被这么个妖孽盯上,怕是祖坟都得被算计进去。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桂公公那尖细的嗓音响彻大殿。

  “陛下驾到!”

  武明空身着龙袍,步履沉稳地走上御阶,端坐于龙椅之上。她绝美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那双凤目深处,却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和紧张。

  今天,将她登基以来可以载入大周史册的一天。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站在武官之首的赵奕。

  果不其然。

  “陛下,臣有事启奏。”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魏峥更是瞪大了眼睛,他倒要看看,这小子今天又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赵奕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转过身,对着殿门的方向,朗声道:“带镇南王,上殿!”

  啥玩意?带什么?什么王?

  镇南王?

  武德?

  他不是在南境吗?带他上殿?带个鬼上殿吗?

  就在众人一头雾水之际,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金銮殿的门口。

  正是武德。

  他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锦袍,没有穿代表亲王身份的蟒服。那张曾经意气风发,不怒自威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憔桑和落寞,两鬓的白发似乎比以前更多了!

  “轰!”

  整个金銮殿,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那……那是镇南王?”

  “天!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他不是应该在南境吗?”

  “我不是眼花了吧?镇南王怎么会出现在洛阳?”

  魏峥整个人都懵了,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这几天太过耗费**,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可当他再次看去,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站在那里,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卧槽!

  魏峥的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王朗等一众武将,也是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满朝文武那如同见鬼一般的目光注视下,武德迈开了脚步。

  那几十步的距离,他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终于走到了大殿中央。

  他看了一眼龙椅上那个面无表情的侄女,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赵奕。

  “噗通。”一声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一跪给震傻了。

  卧槽,这跪了?

  那个拥兵三十万,割据南境,桀骜不驯,先帝武白的亲弟弟武德,竟然……跪下了?

  “罪臣,武德。”

  “拥兵自重,结党营私,意图不轨,愧对先帝托孤之重,愧对陛下信任之恩。”

  “罪臣,今日愿交出南境兵权,卸去王爵,请陛下让罪臣为先帝守陵,以赎万一。”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虎头形状的玄铁令牌。

  南境虎符!

  魏峥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短短两天之内,被赵奕这个年轻人反复地颠覆,重塑,然后又敲得粉碎。

  龙椅之上,武明空看着底下跪着的皇叔,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她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该她这个女主角登场了。

  “皇叔请起。”

  “你虽有过,但终究是我武家血脉。朕,不忍见你如此。”

  武明空站起身,走下御阶,亲手将武德扶了起来。

  “南境虎符,朕收下了。”

  她从武德手中接过那枚沉重的虎符,然后转身,看向满朝文武,声音传遍大殿。

  “镇南王武德,深明大义,主动归权,其心可嘉。朕意,改封其为楚王,留于京中,颐养天年。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改封楚王?

  一字王!

  这是何等的荣耀!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一字楚王,不过是一个华丽的囚笼。从此以后,这位曾经的南境之主,将彻底告别权力的中心,成为一个被圈养在京城的富贵闲人。

  好一招恩威并施!

  “陛下圣明!”

  狄玄第一个跪下高呼。

  “陛下圣明!”

  满朝文武,无论心中作何感想,此刻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山呼海啸之声,响彻云霄。

  退朝的钟声敲响。

  ......

  御书房内。

  殿门一关,隔绝了内外。

  武明空再也绷不住了,她那张在朝堂上冷若冰霜的俏脸,瞬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她像一只小鸟一样,直接扑进了赵奕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

  “赵奕我爱你啊!我们成功了!”

  “什么叫我们成功了?”赵奕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在她翘挺的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不满地说道:“明明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好不好?你就在上面动了动嘴皮子。”

  “是是是,都是你的功劳,行了吧!”武明空被他拍得俏脸一红,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将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那……大功臣,你想要什么赏赐呀?”

  “赏赐?”赵奕的眼睛亮了。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这个因为激动而媚眼如丝,吐气如兰的绝色女帝,感觉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又要控制不住了。

  这不得犒劳一下三军主帅?

  “我的赏赐嘛……”赵奕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一把将武明空横抱起来。

  “今天就要在这龙床……啊不,龙椅上,办了你这个女帝!”

  “呀!你……你放我下来!这还是白天呢!”

  “白天怎么了?白天就不能为爱鼓掌了?”

  “赵奕!你**!唔……”

  ……

  一番惊天动地的翻云覆雨之后,御书房内终于恢复了平静。

  武明空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她慵懒地趴在赵奕结实的胸膛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上,满是餮足后的红晕和疲惫。

  这个狗东西,真是属牛的吗?

  赵奕心满意足地搂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只觉得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权力,美人,江山……

  他**,穿越过来,值了!

  就在他闭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时,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到了不远处书案上的景象。

  只见那张宽大的御案上,堆着两座小山。

  不是金山银山,而是……奏折山。

  一卷卷,一摞摞,码得整整齐齐,高得吓人。

  赵奕的好奇心上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里已经睡熟的武明空挪到一旁,盖好被子,然后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走到了书案前。

  “**,这么多?”

  赵奕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奏折。

  封面写着:平原郡守常再。

  他打开一看,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奏折上,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引经据典,辞藻华丽,核心内容就一个:前几日平原郡突降暴雨,城外的一座石桥被冲垮了,当时正好有一头耕牛从桥上经过,掉进河里淹死了。常再恳请陛下定夺,这桥,是该由官府出钱修,还是该由牛的主人赔偿?并请求朝廷下拨三千两白银作为修桥专项款。

  赵奕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三千两?你**修个桥要三千两?你是打算用金子修吗?

  还有,一头牛掉河里淹死了,这点屁事你也要上报朝廷?还要让皇帝来定夺?

  赵奕感觉自己的血压瞬间就上来了。

  他强忍着怒火,拿起另一本。

  南阳太守马不兴。

  这货更离谱。

  奏折里,他先是歌功颂德,把女帝和赵奕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然后笔锋一转,说如今北狄已退,边关安定,为了彰显大周的文治武功,他建议在南阳郡关举办一场盛大的诗会,邀请天下文人墨客,以“和平”为题,吟诗作赋,并恳请陛下亲赐诗会之名。

  “和平你个头啊!”赵奕终于忍不住骂出了声。

  “仗才打完几天?将士们的抚恤金都还没发完,你就想着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你是不是闲的?你要是真那么闲,就给老子去边境线上多巡逻几圈!”

  赵奕越看越气,他又拿起一本。

  他强忍着怒火,拿起另一本。

  颍川郡太守荀文。

  这本更绝。

  奏折长达五千多字,里面详细记述了颍川郡下属某个村子里,张家和李家,为了三尺宅基地,从他们爷爷的爷爷那辈就开始打官司,一直打到现在的光辉历史。里面人名、地名、时间、证据,一应俱全,甚至还附带了两家的家谱。最后,这位荀太守恳请陛下,降下圣旨,裁定这三尺地,到底该归谁。

  赵奕看着手里的奏折,感觉自己眼前阵阵发黑。

  他现在终于明白,武明空为什么总是看起来那么累了。

  她每天面对的,就是这么一群玩意儿?

  这**哪是皇帝啊?这分明就是个居委会主任!

  大事小事,鸡毛蒜皮,屁大点事都要往上捅!那朝廷养着你们这帮官员,是干什么吃的?当传话筒吗?

  赵奕的怒火,蹭的一下就烧到了天灵盖。

  他拿起御笔,蘸满了朱砂,在平原郡那本奏折上,龙飞凤凤舞地批了四个大字。

  “让牛赔钱!”

  至于荀文那本……

  赵奕想了想,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圆润的,充满了愤怒的——“滚!”

  他越批越气,越气越批。

  不知不含,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殿内的宫女点上了灯。

  赵奕看着那依旧不见减少的奏折山,终于爆发了。

  “砰!”

  他把手里的御笔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

  “草拟吗,不批了!谁爱**谁批谁批!”

  ......

  御书房内殿,龙床之上。

  武明空是被一阵压抑的咆哮声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酸软,但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她侧过头,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赵奕呢?

  她撑起身子,锦被滑落,露出大片雪白滑腻的肌肤和上面点点暧昧的红痕。她随手抓过一件外袍披上,赤着脚,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内殿。

  然后,她就看到了让她哭笑不得的一幕。

  只见御书房明亮的灯火下,赵奕在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前来回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这帮废物……饭桶……”

  “什么玩意儿……老子不干了……”

  他那张俊脸上,此刻写满了烦躁和愤怒,就差在脑门上刻上“生人勿近”四个大字了。

  武明空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她悄悄走到书案前,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把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逼成了这样。

  她随手拿起几本被赵奕批阅过的奏折。

  第一本,平原郡守常再的。

  奏折旁边,是赵奕那狂放不羁的笔迹:“牛掉下去,桥塌了,说明桥不结实。牛淹死了,牛主损失惨重。判牛主赔钱,于心不忍。判官府出钱,助长懒政之风。朕意:着令平原郡守杨健,亲自下河,将牛捞出,卖其肉,骨,皮,所得钱款,用于修桥。若有不足,由杨健个人俸禄补齐。另,责令杨健写一份十万万字检讨,详述为何一座石桥的坚固程度,竟不如一头牛。写不完就自己回来请辞”

  武明空看得一愣。

  武明空:“..........”

  十万万字,这......

  这……这是什么鬼才批复?

  她强忍着笑意,拿起第二本。

  南阳郡马不兴的。

  批复更简单粗暴:“准。诗会地点,定于雁门关外十里,北狄王庭旧址。所有与会文人,需自备干粮,徒步前往。另,着令马不兴,于诗会举办期间,每日带队巡边百里,为与会文人保驾护航,并作诗千首,以壮军威。若做不出,扣一年俸禄。”

  武明空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

  “噗嗤……”

  她直接笑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这个坏蛋!

  他这是要让那帮附庸风雅的文人和马不兴去草原上喝西北风啊!

  这笑声,瞬间惊动了还在原地转圈的赵奕。

  他回过头,看到武明空正拿着奏折笑得前俯后仰,那张老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你还笑!”

  赵奕三两步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手里的奏折夺了过去,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这简直就是人间炼狱!你每天就是跟这帮玩意儿打交道吗?”

  “什么修桥的,搞诗会的,争地皮的……他们怎么不把自己家晚上吃几碗饭都写上来让你批一下?”赵奕指着那两座奏折山,感觉自己的怒火又上来了,“他们是把你当皇帝,还是当保姆?这帮蛀虫!拿着朝廷的俸禄,不干一点正事,屁大点事都往你这里推!他们自己没有脑子吗?”

  武明空看着他那副真心实意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模样,心里甜得像是灌了蜜。

  她收起笑容,走上前,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

  “好了好了,不气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我能不心疼吗?”赵奕转过身,将她拥入怀中,看着她眼底那抹淡淡的疲惫,心中一阵刺痛,“你看看你,才多大年纪,天天为了这些破事熬得人都憔悴了。长此以往,这身体怎么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