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公主府。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几片枯叶,在空荡荡的庭院里打着旋儿。

  赢姝手里拿着那份刚刚从黑冰台大统领裴朔那里送来的密报。

  “败了……怎么会败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颤抖。

  只见上面写着【赵长歌麦城大败。南越联军二十万已进驻麦城,兵锋直指襄阳,零陵孤立无援,危在旦夕。】

  她看着看着,眼眶就不争气地红了。

  麦城一丢,零陵郡就成了大海中的一座孤岛。

  前有武靖三十万大军,后有二十万联军追兵,五十万大军合围……

  那个狗东西,就算他有三头六臂,这次恐怕也……

  “赵奕!”

  赢姝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你不是挺能耐吗?你不是算无遗策吗?怎么这次就把自己算进死胡同里了?”

  “你死了倒好!省得本宫看着心烦!省得你天天惦记着我大秦的钱!”

  她一边骂,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像是一只焦躁的母狮子。

  可骂着骂着,她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脑海里,那个总是挂着一脸欠揍笑容,喊她公主殿下,跟她讨价还价,甚至还拒绝当她驸****,身影越来越清晰。

  要是他真死了……

  赢姝的心猛地就感觉到疼。

  “不行!”

  她猛地停下脚步,自语道:“你的命是本宫的!你欠三个人情还没还清!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你要是敢死在南越人手里,本宫就把你的坟给刨了!把你的骨头拿去喂狗!”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转身,快步走到内室,拉开梳妆台最底层的抽屉,摸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物件。

  那是一半青铜铸造的虎符。

  上面刻着古朴的篆文——“凡遇烽火,制命于天”。

  这是她上次趁着父皇不在,偷偷从御书房的抽屉里顺出来的。

  本来就只是向以备那边的不时之需,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

  骊山,秦军大营。

  作为大秦最精锐的铁鹰锐士驻扎地,这里常年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辕门之外,一骑深红色的快马如同流星般疾驰而来,守营的士兵刚要阻拦,就看清了马上那道飒爽的身影。

  “公主殿下?”

  守将一愣,还没来得及行礼,赢姝已经翻身下马,将手中的虎符高高举起。

  “传大将军蒙虔!”

  片刻后,一身重甲、面容刚毅的蒙虔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他是上将军蒙祖的亲弟弟,也是这骊山大营的主帅。

  “末将蒙虔,拜见公主殿下!”

  “免礼!”赢姝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将虎符扔给了他,“验符!”

  蒙虔接过虎符,从怀中掏出另一半,两者相合,严丝合缝。

  “虎符无误。”蒙虔心中虽然震惊,但军人的天职让他没有多问半句,“请公主示下!”

  赢姝翻身上马,手中马鞭直指东南。

  “点齐骊山大营五万铁鹰锐士!一人双马,即刻拔营!”

  “目标,商於之地!南下入越!”

  蒙虔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骇:“殿下,私调大军出境,这可是……”

  “蒙将军,见符如见朕,你想抗旨吗!”

  赢姝冷喝一声,那双凤目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诺!”

  ……

  与此同时,咸阳宫,御书房。

  秦皇嬴烈正背着手,站在巨大的地图前,看着南边的版图,脸色黑得像锅底。

  太子嬴疾坐在一旁,脸上带着一种看透了一切的淡然。

  “父皇,就在刚刚,姝妹已经带着五万铁鹰锐士,出了骊山大营,往商於方向去了。”嬴疾轻声说道。

  “砰!”

  嬴烈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铜炉,炭火撒了一地。

  “他**!这叫什么事!”

  这位威震天下的大秦帝王,此刻气得像个被偷了鸡的老农,指着南边破口大骂,“朕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年的大白菜!水灵灵的大白菜啊!就这么……就这么上赶着去让猪拱了?!”

  “送上门都不说了!那头猪还是个有主的!家里都三房姨太太了!她还非要往上凑!还要去做小的?!”

  “踏**,这赵家当真是没一个东西是吧!”

  嬴烈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胡子都吹起来了,“你说那赵奕到底有什么好?长得虽然还行,但那个嘴脸!那个无耻的劲儿!姝儿是不是真瞎了眼了?”

  嬴疾看着暴跳如雷的父皇,忍不住想笑,但为了不被迁怒,只能强行忍住。

  “父皇,您消消气。”

  嬴疾站起身,给嬴烈重新倒了一杯水,温言劝道,“事已至此,您不如往好处想想。”

  “我想个屁!”嬴烈瞪了他一眼,“这还能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

  嬴疾伸出一根手指,“第一,赵奕此人,虽无耻,但确实有经天纬地之才。那水泥、那烈酒、还有那金牛计,哪一个不是利国利民的神策?天下六国,也只有赵奕这样的才俊才配得上我嬴疾的妹妹。”

  “第二,”嬴疾又伸出一根手指,“这次姝妹带兵去救他,雪中送炭,是救命之恩!只要赵奕还要点脸,这人情他就欠大了!不说扯平父皇您的救命之恩,但怎么着也不低吧”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嬴疾笑得像只小狐狸,“你说他俩到时候成了,我是他大舅哥,您是他老丈人。咱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谈钱多伤感情?以后再让他出主意,他好意思收钱吗?主要是咱国库经不住这么收呀!”

  嬴烈:“..........”

  只见嬴疾继续说道,“而且您要是真舍不得,当初为什么要把真的虎符放在下面抽屉里,还把我给您的假的给收起来了?”

  嬴烈的老脸瞬间一红。

  “咳咳!朕那是……那是忘了!老了,记性不好了!”

  他强行狡辩,眼神飘忽,“再说了,朕也不是为了那个狗东西!朕是为了姝儿!那丫头性子倔,朕要是摆明不让她去,她能把这咸阳宫给拆了!”

  “是是是,父皇英明。”嬴疾也不拆穿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您这哪里是忘了,您这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想送又拉不下面子,只能让闺女来当这个小偷。

  “疾儿。”

  嬴烈看到嬴疾小声嘀咕样子,没来由就来火了,“你别逼为父扇你。你妹妹从我这偷走兵符的事,你也有份吧?不然她怎么知道在哪个位置?”

  嬴疾嘿嘿一笑,拱手道:“父皇圣明,儿臣这不是也是体察圣意,顺水推舟嘛。”

  两父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狼狈为奸的默契。

  ……

  零陵郡,城墙根下。

  对于外界的风起云涌,赵奕一无所知。他正蹲在地上,看着几个工匠在挖好的深井里忙活。

  “王爷,这……这就行了?”

  天一站在一旁,看着工匠们把一个个巨大的空水瓮放进井里,然后用薄牛皮蒙住瓮口,一脸的怀疑。

  这玩意儿,真能听到地底下的动静?

  “给你说了多少遍了这叫科学,天一,你是一点也不学啊?”

  “声音在固体中传播的速度和损耗,要远优于空气。这瓮起到的就是一个共鸣腔的作用,能把微小的震动放大。”

  天一:“.........”

  “行了,别发愣了。”

  赵奕指了指那些井口,“找几个耳朵尖,听力好的斥候,十二个时辰轮班倒,趴在上面听!只要听到有‘沙沙’的挖掘声,立刻标定方位!”

  “是!”天一领命。

  赵奕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穿山甲?呵呵。”

  “本王这次,就让你们变成金山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