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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一位姓**朋友

  合着我忙活了半天,不但差点把人家孩子撑死,还搞了个买一送一,给人家里招了个鬼?

  丢人!

  太**丢人了!

  “爷,那……那后来呢?”

  我臊眉耷眼地继续问道。

  刘常吉一把揽住我爷的肩膀,满嘴酒气地抢着说:“向海啊!你爷,那才是真神仙!”

  “你爷来了,不慌不忙,就往炕沿上一坐,冲着屋里那空气,就跟拉家常似的,唠上了!”

  “他说,‘大妹子,来都来了,别客气,吃!吃饱了,我送你上路!’”

  刘小宝他爷也跟着猛点头,脸上全是后怕。

  “可不是咋地!你爷说完这话,那小崽子吃得更欢了!一整只烧鸡,连骨头都快嚼碎了!”

  “等他把最后一口鸡肉咽下去,打了个饱嗝,那眼睛一翻,人就直挺挺地躺炕上睡过去了!”

  “再醒过来,人就正常了!问他刚才干啥了,他啥都不记得,就说自个儿做了个梦,梦见一个老奶奶,领着他吃了一顿好的!”

  我听得心里直发毛,扭头看着我爷。

  “爷,那……那不是饿死鬼?是那骨灰盒里的老太太?”

  我爷夹了口拍黄瓜,嚼得嘎嘣脆,这才斜了我一眼。

  “废话!”

  “那老太太心眼不坏。小宝在水库边上吓丢了魂,是她老人家一直护着,没让别的野鬼给勾了去。”

  “你倒好,开门迎客,把人正主和小宝的魂儿一块给叫了进来。人家就是想吃口热乎饭,没别的意思,要是换了别的恶鬼,不定怎回事了。”

  我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还好,没惹上什么凶神恶煞。

  “那我爷你是咋把她送走的?”

  我还是好奇。

  “还能咋送?”

  我爷端起酒杯,跟刘小宝他爷碰了一下,一口干了。

  “我跟她说了,这孩子身子骨弱,经不住她这么长时间待着。我答应了,等天亮了,就去水库边上,给她烧点纸钱,再捎上一份祭品,让她安安心心地走。”

  “她老人家也通情达理,吃饱喝足,就自己走了。”

  我听明白了。

  这事儿,说白了,就是个唠,只不过我爷来就有面子,我一个娃娃,人家未必给我脸面。

  我心里那点不服气,也彻底没了。

  我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

  我爷这才是真本事,举重若轻,跟鬼神都能谈笑风生。

  “爷,我还有个事儿不明白。”

  我把心里的最后一个疙瘩问了出来:“为啥那老太太的骨灰盒,会在水库里头飘着?不都该埋坟地里吗?”

  我这话一问,炕上喝酒的几个爷们儿,动作都停了。

  屋里的气氛,瞬间就有点不对劲。

  我爷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刘常君赶忙凑上去,给他点上。

  我爷猛吸了一口,吐出一串长长的烟圈,那双浑浊的老眼,变得有些深邃。

  “这事儿啊,有说道。”

  “估摸着,是哪个阴阳先生给看的风水。”

  “那老太太,不是正常死的。这种横死的人,怨气重,不能直接入土。不然,会影响后辈的运势。”

  他弹了弹烟灰,继续说。

  “所以,就有了水葬这一说。”

  “把骨灰盒放在活水里,让流动的清水,日日夜夜地冲刷,把她身上的怨气,全都洗干净了。”

  “等怨气散尽了,她才能安安心心地去投胎,后辈儿孙,也能安生。”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道。

  “行了!你个小兔崽子,你也不喝酒,别在这儿杵着了!”

  我爷被那几个刘家爷们儿簇拥在中间,满面红光,吹得唾沫星子横飞。

  我站在这屋里,感觉自己就是个多余的。

  “叔,爷,你们喝着,我……我就先回去了。”

  我干笑着,找了个借口就想开溜。

  “哎!向海!别走啊!”

  刘常君一把拉住我:“在这儿再吃口!”

  “不了不了。”

  我赶紧摆手,把胳膊抽了回来:“我爷在这儿就行,我个小辈儿跟着瞎掺和,他也喝不痛快。我先回了,家里还得收拾收拾。”

  我这话说的,让他们几个也挑不出毛病。

  刘小宝他爷一拍大腿:“看看!看看!这孩子,多懂事!”

  在他们一片“这孩子真出息了”的夸赞声中,我逃也似的,溜出了刘家。

  我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反而踏实了不少。

  我爷中午才晃晃悠悠地回来,浑身酒气,熏得我直皱眉头。

  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看见我,就嘿嘿地傻乐。

  我啥也没说,把他扶到炕上,给他脱了鞋,盖好被子。

  省得他清醒了,我们爷俩大眼瞪小眼,又不知道说啥。

  第二天,我醒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了。

  秋天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把他花白的头发,映得雪白。

  我心里那点别扭,彻底烟消云散了。

  “爷。”

  我走到他跟前,蹲了下来:

  “我帮你把园子里的大白菜收了吧,收完我就回学校了。”

  我爷磕了磕烟灰,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用你。”

  “我自个儿慢慢收,收不完的就冻在地里,冬天焯了蘸酱吃,味儿正。”

  我心里一酸。

  “那……那我先回长春了。”我找了个理由,“快竞选班干部了,我得提前回去准备准备。”

  我爷没留我,只是从衣柜里掏了半天,摸出一个被盘得包了浆的旧钱包。

  他从钱包的夹层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发黄的名片,递给我。

  “拿着这个。”

  “到长春了,去买两盒好月饼,替我去看看我一个老朋友。”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

  “以后在长春,真遇上啥过不去的坎儿,就去找他。”

  我接过那张名片,上面是手写的几个字,笔锋挺有劲儿。

  长春古玩城后街胡同,马记文玩。

  底下是一个名字,马洪全。

  连个电话都没有。

  这年头,还有用这种名片的?

  我背上我爷给我的那把雷击木剑,又坐上了咣当咣当的绿皮火车。

  来来回回这么一折腾,等我回到寝室,骨头都快散架了。

  我往床上一倒,结结实实地睡了一整天。

  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收拾从家里带回来的东西。

  那张发黄的名片,从我的外套口袋里掉了出来,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我捡起来,捏在手里,心里直犯嘀咕。

  一个开文玩店的,能有啥本事?

  我这天天跟妖魔鬼怪打交道的,他一个卖假古董的,能帮我啥忙?

  可转念一想,眼瞅着就到中秋节了。

  我爷让我替他看看老朋友,这是人情世故。

  就当是跑个腿吧。

  我叹了口气,把名片塞回钱包里。

  去就去。

  我倒要看看,我爷这个姓**老朋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