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请自重 第128章、苦酒入喉

小说:王妃,请自重 作者:娘子息怒 更新时间:2025-09-08 13:44:09 源网站:2k小说网
  十月十四。

  岁绵街,林府霁阁。

  夜子时。

  许是知晓小郎明日要走,林寒酥今日特意归府。

  但即便使尽浑身解数,依旧是她先服了。

  并且,这回输的特别惨。

  屁滚尿流那种。

  生平首次~

  “姐姐.这枚无心莲放在哪儿?”

  “嗯”

  林寒酥凤眸半阖,迷迷瞪瞪应了一声,一根指头都不愿动。

  丁岁安自顾将朝颜加工好的穿丝无心莲系在她的皓腕之上。

  经过开发,莲心咒已有了近似短信的功能,两地分别时,可以联络联络感情。

  “姐姐能起来么?”

  “起起来作甚?”

  “我换一下褥单.”

  “.”

  都一个炕上的老战友了,闻言还是不免面颊发烫,便强撑身体坐了起来,“我来换吧。”

  这一折腾,更是没了睡意。

  两人就那么偎在一起说起了话,大多时候是林寒酥在讲,丁岁安在听。

  从兰阳王府初遇讲起,一直讲到如今她在公主府如何如何虽未明说,但丁岁安能听出来,林寒酥这是给自己鼓气、也为他鼓气。

  大意是:你看,当初你我无人可依仗、周遭危机四伏都走了过来,如今越来越好,再等等,兴许两人光明正大出双入对的时间就不远了。

  林寒酥不是软儿那种话痨,可愣是说到东方天际露出了鱼肚白。

  约莫卯时正,丁岁安起床,林寒酥没像上次送他出征时起身帮他穿衣,只侧身静静望着。

  这回是真起不来了

  “姐姐,我走了。”

  丁岁安收拾妥当,林寒酥只轻声道:“去吧,一切小心,记得姐姐还在家里等着你~”

  “嗯。”

  丁岁安从窗户翻出去,轻巧一跃,身影倏地消失在晨曦中。

  闺阁内一时安静下来。

  这几个月里,无论再忙碌,每日心中总有隐隐期待抽出点空,两人便能见上一见。

  繁忙工作之余,见缝插针都成了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身侧的被窝内,还残留着小郎的体温。

  这一走,快则两月,慢则三四月。

  现下,身体空了,心也跟着空了。

  林寒酥侧头看向碧纱窗,蓦地嘴巴一扁,竟像个没出息的小女孩似的,滚出两行清泪。

  辰时一刻。

  天光大亮,意欢见往日勤奋的王妃迟迟未曾起床,便来到了霁阁。

  刚蹑手蹑脚登上二楼,却见地上丢着一堆团成了团的被褥床单,意欢上前抱起准备拿下去,入手才察觉不对劲。

  再一转头,却见.娘娘侧身躺在床上,脸上都是泪水,眼睛都哭肿了。

  “.”

  意欢吓了一大跳。

  在她心目中,王妃无所不能,便是当初在兰阳王府、差点被殉的时候,也没见过王妃掉眼泪。

  她一时不知所措,只能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刚走出霁阁,迎面撞见张嫲嫲,意欢嘴巴一咧,也差点哭出来。

  “大早上的,怎了?”

  张嫲嫲问了一句,意欢却左右看了看,凑到张嫲嫲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

  “哭了?”

  张嫲嫲诧异,意欢点点头,小声道:“嫲嫲安慰安慰王妃吧,其实吧尿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

  张嫲嫲抬眸看了眼霁阁二楼,心里门清,暗道:别时难,即便如王妃,心里一旦有了人,也不免小女儿情态。

  张嫲嫲抬手接过床单被褥,“我拿去洗,你让老李套上车,带你去公主府告罪一声,便说娘娘今日身子不适,请沐一日.”

  卯时正二刻,丁岁安接上朝颜和智胜,汇合了夏铁婴、软儿师徒,赶往鸿胪寺坊南顺郡王府。

  接上他们一家,再和李秋时碰头,便要低调出发。

  带上朝颜,是因为她熟悉南昭、更熟悉重阴山,南昭还有她极乐宗同门,说不定能帮上大忙。

  带上智胜,则是因为他是个看门的.丁小郎在哪儿,丁家的门就在哪儿。

  至于夏铁婴,自然是因为上次剿杀秦寿时展现的牛批箭术。

  丁岁安请她随行,仅用了一句话,“想法子把镇国公和夏小娘诸位兄长的尸首带回来!”

  鸿胪寺坊军巡铺外,五十劲卒衣甲鲜明,整装待发。

  丁岁安任了护卫军使,自然要挑着自己熟悉的属下用。

  只不过两国事先沟通和谈事项时,南昭限制吴国护卫人数,五十为限。

  人马齐备,行往南顺郡王府。

  府外,二十余辆马车绵延,府内下人正络绎不绝的往马车上搬大箱小笼。

  人人面露喜意。

  大约是因为知晓要归国的原因。

  丁岁安见了,却头疼不止,当即拉住伊管家道:“东西太多了!以咱们这点护卫,万一遇到紧急事,逃都逃不脱!”

  伊管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看样子,他可能已经劝过了。

  见状,丁岁安大步走入府内。

  府内忙乱,也没人拦他,直接来到后宅。

  却见,成群结队的侍妾正招呼各自房内下人,将妆奁、衣裳打包,甚至还有人让收拾瓷器、被褥。

  丁岁安不由火大,当即找到伊劲哉,“王爷,前几日不是说了么,最多六辆马车!”

  “哎!她们.她们东西多,一人一辆马车还装不完呐。”

  “装不完就不带!”

  丁岁安不由提高了声音。

  后宅短时一静,众侍妾抬头看了看,见是名小都头,随即又各自忙碌起来,“来来来,把这支景瓷花囊也抱上车。”

  正在此时,却见伊奕懿身着男子月白衫快步走了进来,眸光一扫,脆喝一声,“外边马车上的东西,我已命人全部卸了下来!给你们一刻钟,每人只准带一个包袱!过时不候!”

  “.”

  伊奕懿说完便走。

  侍妾们顿时停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呼啦一下涌到了伊劲哉身旁,拉胳膊的拉胳膊、抹眼泪的抹眼泪,“王爷!一个包袱怎够呀!您管管郡主呀~”

  伊劲哉张望一眼女儿果断离去的背影,小声哄道:“哎,听她的,听她的,待回了云州,本王再给你们添置.”

  有这一下,车队瞬间瘦身了将近七成,除了伊奕懿父女单独乘坐一辆,余者侍妾、侍女统统塞进了剩下的五辆马车内。

  喊辛苦的、低声抱怨的,不绝于耳。

  却没人敢指名道姓说伊奕懿的不是.

  辰时,丁岁安和伊劲哉一同走出南顺郡王府。

  看到外面的景象,丁岁安不由一怔。

  铺前长街之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有皓首白发的老者,有年轻的妇人,还有被娘亲抱在怀里的孩童。

  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齐刷刷望着站在府前石阶上的丁岁安。

  几息过后,一名老人捧着碗煮熟的红皮鸡蛋,在两名十来岁的幼童搀扶下蹒跚上前,“都头,此去南昭,路途遥远,老汉家里也没什么稀罕物,便煮了些鸡蛋,都头带上路上吃吧”

  说罢,侧头看向了眼两名孩童,再看向丁岁安时尚未开口,两行浑浊老泪先流了下来,“都头,老汉俩儿子都在年初南征中没了音讯,俩媳妇儿一个改嫁,一个哭瞎了眼,老汉拖着俩乖孙求活.别的不求都头,就求都头此去南昭,帮老汉打听打听音讯,他俩一个叫张登宝、一个叫张登高.”

  有他这句,下方喊声顿时响作一片。

  “都头,我儿叫王连江,求都头帮打听打听吧”

  这是道苍老的声音。

  “都头,我男人叫徐继祖.”

  这是位妇人的声音。

  “都头老爷,我爹爹叫老周,我娘想他想的病死了,我和二丫没饭吃,都头老爷给南昭说说好话,让爹爹回来好不好”

  这是道.稚嫩童声。

  骁骑里,忠厚憨直的胡将就偷偷低了头,大颗泪珠砸落在青石板上。

  同为军卒,难免物伤其类。

  丁岁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却见站在最前方的张老汉拉着两个孙子缓缓跪了下来,双手捧着鸡蛋举过头顶,哽咽道:“都头,老汉不求您能带我儿回来,只想劳烦都头帮忙打听打听,得个准信,这人到底是死是活啊。”

  张老汉这一跪,带动人群如潮,尽皆屈膝下地,伏地身影渐次往长街远处蔓延。

  低沉压抑的呜咽声响成一片。

  辰时末,丁岁安一行汇合了李秋时等礼部官员,自天中南门出城。

  行至五里亭,皇二孙安平郡王早已候在了此处。

  同样是送行,但画风和已是方才天壤之别。

  安平郡王亲自递上一杯壮行酒,李秋时双手接了。

  “李大人,南征一事,此时再论对错已无意义。但大人此行却是代表了我整个大吴”

  安平郡王抬手虚按,止住了李秋时欲言的姿态,继续道:“纵然眼下情势不比从前,但大吴国体不可堕。南昭虽胜,终究是边陲小邦;我朝虽暂挫,仍是中原正朔。此番和谈,最要紧的是谈出一个体面的结果来。”

  李秋时握着酒盅的手指微微收紧,“王爷所谓‘体面’是指.”

  “称臣纳贡之礼不可废。南昭若索要些金银财物,可应允,但必须延续旧例,奉我大吴为宗主,名分不可改。”

  这特么不是纯粹难为人么。

  人家大胜,还认你当爹?

  “王爷,南昭新胜,气焰正炽,强求其继续称臣,恐非易事。若因此僵持,延误了迎回战俘”

  “李大人~”安平郡王面色稍凝,“战俘要迎,国体更要保!这才是大局。若南昭执意不肯,那便说明其心不诚,和谈亦无必要。至于被俘将士.为国捐躯,亦是本分。朝廷自有抚恤。难道因他们陷于敌手,我大吴就要向蕞尔小国折腰不成?”

  后方,丁岁安按刀而立,远眺千里沃野,似自言自语般,“麻了个比!”

  前方,李秋时沉默几许,终于仰头饮下了这杯壮行酒。

  看他那副模样,这酒,怕是有点苦涩。